傅颜看到她的眼神,笑着问她:“怎么样?”
她环视一圈,最后如实回答。
“还挺好的,让人感觉很放松。”
傅颜合上百叶窗,打开暖光灯,“上次您跟我讲了您的少年时期,我很受触动,童年是一个人接触世界最初的地方,今天介意跟我谈谈您的幼年阶段吗?”
“幼年阶段……”
沈昱宁重复着,有点感叹,依旧坦率开口:“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事业在他们眼里永远是第一,感情这样美好的事只能算是绊脚石,他们两个很优秀,但作为父母,他们连及格都到不了。”
“我真正的家长应该算是我大哥,他大我四岁,一直用心教我,陪伴我,我对他的依赖比较深。”
许是想到今天的日子,她不自觉哽咽。
“我大二那年他去世了,这事对我打击很大,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释怀,也因为他的死,所以一直不肯原谅我喜欢的人。”
对面的傅颜很贴心的递上纸巾,十足的倾听者,“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邻居?”
沈昱宁有些惊讶,“你怎么……”她想说这医生难道都是神算子吗,还是她上次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但仔细想想,自己上次没多提到这里一点,恐怕也是猜到的。
“这是我的专业。”傅颜说,“上次我看您提到这位邻居时的神情不太对。”
她自己无法发现,但一个人的微表情,是骗不了心理医生的。
“我大哥是车祸去世,那天是下雨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他在我眼前离世,所以我一到雨天总是会紧张,甚至会感觉到窒息。”
那天在顾逢晟的车上,她也是不受控制,看到车窗外的雨就想起了从前。
这是某种心理阴影,严重来说,甚至会伴随她的一生。如果得不到干预,那她此后的所有雨天,都只能是出现越来越严重的症状。
“沈女士,在我看来雨只是个外在条件,你只是把真切受到的痛苦转移到了环境上,这是你自己的意识主导的,如果你能够战胜雨天,那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上面来根治。”
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伤口。可这位的伤痛新旧叠加盘根错落,又有着非常致命的过去。傅颜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全医好这位病人。
“我给您的建议是,先从让自己有恐惧感的事上开始,慢慢战胜自己,比如,您可以试试在雨天静坐,或者是,见见那个让您无法释怀的爱人。”
沈昱宁随即笑了笑,“我刚跟他见过。”
“那您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让她想到方才在寺庙,殿内香火熏眼,顾逢晟长身玉立在她身侧敬香,她那一刻望向神明,心中的愿望是他们二人平安。
沈昱宁沉思着,拿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鹿玩偶,心不在焉的想起这些日子,跟顾逢晟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而且,她都还算理智稳妥,并没出什么差错,也没到剑拔虏张的地步。
“我见他的状态难道也代表我现在生病的状态吗?”沈昱宁不解。
“多少是有影响的,如果您始终无法释怀的话,或许可以问问自己跟他相处时的状态,不过人往往会说谎欺骗自己,所以您要真诚的面对自己。”
这次的问诊结束,傅颜又给她开了另外两种药,副作用会小一点,让她睡眠尽量好一些。人只要能睡个好觉,那么将会解决生活中百分之七十的疲惫和问题。
走出咨询室,沈昱宁内心平静了一些。相比于上次,她现在已经能够直面自己的问题了。
她默默想着,进了电梯也还是在思考,丝毫没注意身后站着的人。
男人轻拍她肩膀一下,露出个微笑。
“沈昱宁?”
她回过头,发现是顾逢晟的表弟乔望轩。他西装革履身后带着助理,气场强大,站在逼仄的电梯里有点鹤立鸡群的出挑。
“是你啊。”
沈昱宁尴尬笑笑,不是很想搭理。即使她这么多年在外面,但也听明熙说了,乔望轩和顾逢晟一直明争暗斗,仗着他亲妈顾若清在公司里的人脉和资源,胡作非为,表面上对顾逢晟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也没少给他下绊子。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二代公子靠着母亲,竟然也坐到了副总的位子。
“昨个才听说你回国今天就见到了,可见是有缘分,我刚给外公送了财务报表,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乔望轩将她从上至下看一眼,最后停在了她手上提着的药袋上。
“没事,睡眠不太好我来开点药。”她下意识把药往身后藏了藏。
滴的一声过后,电梯稳稳停在了一楼。沈昱宁看了一眼,在缓缓开启的电梯门中看见了顾逢晟。
他换了件西装,深灰色暗色条纹款,将整个人的气势衬托得凌厉些,一副十足的精英姿态。
看向乔望轩时,那双深潭般的眼里仿佛多了几分杀气,跟在寺庙里截然不同。当然,这是沈昱宁的猜想。因为她从来没看见他这个样子过。
“哎,表哥您怎么来了?”乔望轩露出张阴森的笑脸,迈出脚步到他跟前。
两人站在对立面,顾逢晟气势愈发明显。他比乔望轩要高半头,抬眼直视时有种目空一切的威严,像是一座耸立的冰山,无法忽视更不可亵渎。
就连沈昱宁,也忍不住侧目。
“听说你拿了报表,怕你说不清楚所以来看看。”
话表面温和,实则压抑着怒气。顾逢晟最恨别人沾手他的东西,小时候就锱铢必较,维护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如今是这么重要的文件。
乔望轩依旧没脸没皮的笑着,甚至还四两拨千斤的开口玩笑。
“看我有没有携款私逃?”
“今天心情差,倒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