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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犹记得,城墙头上,那年轻书生是何等的自负不凡,何等的意气风发。扯回思绪,李长安瞥了一眼身旁背脊挺直的老儒生,笑道:“当年天师府的赵老天师也不过才活了百岁,你范西平四处奔波搅乱春秋气运,还指望老天让你多活一甲子?”

被当今世人誉为春秋“棋谋首甲”的老儒生嘿嘿一笑,“我记得那时你已一脚踏入地仙,却仍不肯将所窥天道透露一分半点,如今你想要吃掉商歌三成国祚,我倒是阻拦不得。只不过,吃归吃,能否化为己用又是另一回事。”

李长安冷笑道:“东越苟活至今有你大半功劳,只是眼下的局面便是你当年所期翼的?”

老儒生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颗石子投入不远处的稻田,原本蛙鸣鼎沸的稻田瞬时安静下来,隻不消片刻,又如野火烧不尽蛙声更加沸腾。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亘古不变的大道。当年商歌已是精疲力竭之师,倘若收復东越再与北契相争,不异于投石入田,隻可得片刻太平。即便商歌有十二悍将足以踏平北契,治国□□之文臣却寥寥无几。老首辅深知此利弊,不若怎会轻易听信我一个太学宫学子的话?”老儒生继续前行,侧目看了看李长安,“你李长安不过是那颗推波助澜的石子,换了谁都不行,以前是,如今亦是。”

老儒生衣角鬓发霎时被一阵气海吹的上下翻飞,他转身看着杀机肆溢却神色异常平静的李长安,面不改色的道:“老夫既敢见你,又何惧你杀我?”

话音刚落,李长安收敛了气机,皮笑肉不笑的道:“范西平,你以为商歌这三成国祚便能还清当年你欠我的?他姜家的仇便能一笔勾销?宗门的血债便能不用血偿?”

李长安笑意含霜,“痴人说梦。”

老儒生望着

李长安远去的背影,淡然笑道:“还不清又能如何?老夫若以一世了却天下事,又岂会贪恋来世。”

所谓医者难自医,吴郎中昨夜宿醉,却治不好自己的头疼,可偏偏又有要事在身。听闻那位自称李随安的青衫女子要去二十里外的华阳郡,便起了让吴桑榆代行的念头。孰料,吴桑榆那小丫头知晓能与李长安一同前往华阳郡送药材时,二话没说拉着李长安就迫切的要出门。

妇人将二人送至小院前,面色欠佳,但仍不厌其烦的叮嘱道:“莫要给李姑娘添麻烦,早去早回。”说着,妇人朝李长安施了一礼,“有劳李姑娘了。”

李长安微微垂首,“夫人放心。”

吴桑榆瞧见前方路边的矮小少年,一脸窃喜,随意应承了妇人便小跑着去与那没出过村子几回的矮小少年吹嘘炫耀,惹得少年无比艳羡。李长安忽然转头看着妇人,意味深长的道:“我听闻江湖中有婆罗一门,其门人无论男女自出生起便身子骨孱弱于常人,却在医道一途上天赋异禀,可望门探气,治经养脉。可惜医者难自医,门中人皆不长命。夫人若是不曾生育,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妇人愣了半晌,笑容凄美却无悔恨,道:“能看着桑榆长大,我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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