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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叹一声,李长安缓缓闭上双眼。

落泪无痕,火大无烟,顺水无声,人之情苦至极者无语。

正月里,趁着年味的尾巴走亲访友的大有人在,今年风气尤为浓厚,倒卖年货的商贩在赔了一年之后终于赚回了一点老本,不禁感叹还是天下太平的好。不论朝廷还是江湖,一旦动荡起来受苦的终归是有冤无处喊的老百姓。

年前长安城那场雷声大雨点也不小的迎冬朝会,吹出一阵“皇女监国”的谣言邪风,尚未出正月就吹遍了整个北雍十三郡。

寻靠山,立党营,历朝历代更迭前夕大都逃不过如此。

如今北雍上下都在眼巴巴望着那座清风山,但那位女王爷好似铁了心不闻不问,摆出一副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架势,把一众文臣武将都逼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病急之下乱投医,可苦了将军府的门房小厮,这段时日就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眼瞅着钓鱼台即将建晟,再也坐不住的燕大将军一大清早就领着军师裴闵登门造访。王府门房一看是大将军亲临哪敢怠慢,禀了府内,由大管事亲自相迎,领去了甲子湖。

昔日裴闵身兼数职,其中便是替大将军打理过这座曾经无人问津的李宅,对内里布局结构再熟稔不过。只是瞧见几处后来修缮过的别院景致独特,忍不住多打探了几眼。再见到那幢状如九层宝塔的钓鱼台时,不由感叹大开眼界,比起将军府的遮云楼,不说气势如何恢宏,仅是每层飞檐下所悬挂的八宝铜铃便非俗物。放眼整个王朝,也没谁人有这等豪横手笔。裴闵不禁暗道,王爷这趟出北雍,究竟从那些江湖宗门手里搜刮了多少油脂油膏,就这钓鱼台少说也得上百两黄金吧?

王府管事领着二人沿湖畔小径往钓鱼台去,待到楼前,管事躬身示意二人在此稍待,转身去楼里通传。

燕赦仰头望去,眯眼打量,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由上往下一层层数来,“裴闵,你看这楼是不是九层?”

站在一旁同样一副仰望姿势的裴军师有些莫名,旋即便明白了老将军话中所言之意,不由苦笑,只是尚未开口,便见楼内走出一人。

一袭青衫,满头白发,脸上挂着和煦笑意,浑身透着一股道不明的出尘洒脱,不似身份显赫的藩王,倒像那云游四海的世外散仙。

“就是九层,年纪大了,数个数儿还得问旁人?”

李长安回答的毫不避讳,目光淡淡扫过裴闵。后者赶忙躬身拜礼,李长安抬了抬手,道:“免礼。”

裴闵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虽在军营那个大染缸里泡了多年,但尊卑礼数仍未忘本。那些北府军老卒敢指着李长安的鼻子跳脚骂娘,他可不曾有过一丝僭越之心,未封王前不敢,封王之后更不敢。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既听的清楚二人言谈,又不显得冒犯。

燕赦却是浑人一个,该大大咧咧的时候从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下瞪着眼道:“姓李的,你是不是有银子没地儿花?建个破楼还得建九层,瞎显摆什么,我这大老粗都知道楼宇再高不到九,满十宁多不缺一的道理,怎么,你这脑袋在脖子上待腻歪了想换个地儿?”

李长安抬了抬眼皮,淡然瞥了他一眼道:“山高皇帝远,你瞎操什么心。”

燕赦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本来年轻时二人

争执他就没赢过。

李长安怕驳了他的颜面,笑着拍了拍他的宽厚肩膀,抬手指着眼前高楼道:“你应知晓,此楼绝非是为了显摆家底,日后这一楼就做为开堂办公之所,二层至五层则收纳各家宗门武学秘籍,再往上便是藏宝之处。”说着,李长安凑近了几分,压低嗓音道:“就许你将军府私设百宝地库,不许我王府也竖一栋金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