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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宁不敢心存侥幸,承认道:“我是李长宁,你要如何?”

薛东仙冷声问道:“你是将军府的人,还是李长安的人?”

“有何区别?”

“有。”

李长宁呼出口浊气,轻声道:“李元绛是我恩师,此生我都忠于燕家,但李长安是我妹妹,她若有难,我亦不能不管。”

薛东仙沉默良久,嗓音不似方才冰冷,“二十年前,在邺城街头……”

“是我。”

薛东仙不可置信道:“你如何认得出我!?”

李长宁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生来过目不忘,更何况是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小姑娘。”

薛东仙抿了抿唇,可惜太黑,看不清她的神情。

李长宁知晓她不会再出手了,至少今夜不会,胸前伤势隐隐作痛,她不再坚持,缓缓侧身躺下。

薛东仙兀自呆立了片刻,而后拾起长剑归鞘,挂在床帏边,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下。

小姑娘?

薛东仙翘了翘嘴角,无声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传来李长宁宛如梦呓般的喃喃声。

“我知道你是薛府后人,长安她不会取你性命的。”

屋内重归宁静,薛东仙坐在床边,伴着女子安然睡梦,听了一夜风雪。

有人说自打那个北雍新王进京后,长安城就再也不安宁了。不知哪里先传出了当年那句“长安不死,长安难安“的谶语,一夜之间原本消停了许久的飞短流长又再次谣言四起,且比以往来的更加凶猛,连带着燕字军以及将军府也牵连其中。都说当年若非有前车之鉴,燕赦早就封疆裂土,自立为王。如今李家冤魂不散,李长安又大逆不道剑斩遮星台,这才惹来天生异象,否则本不该现世的仙山怎会不偏不倚就在此时出现?

天怒人怨,北雍到头了。

可惜迎冬朝会不久,坊间便有流传,陛下龙体抱恙已久,王朝恐要换天了。

姜家女帝为君勤政,忧国忧民,在位二十七年间颇得民心。虽是女子,却开创了春秋之乱后难得的清平盛世,如今的商歌不仅兵强马壮,王朝版图更是史无前例的广袤。老百姓只要安居乐业,便会对一朝君王感恩戴德,姜家有无做过亏心事与他们何干?就算是文人史官笔下,将来留传于后世的也只有胜者的千秋伟绩。败寇?只不过是一群连姓名都不值得一提的江底泥沙。

换天便意味着朝代更迭,朝纲势必板荡,新帝能否接过重担无人知晓。起先长安城又陷入了终日人心惶惶的境地,毕竟天子脚下,若有风雨必是首当其衝,故而长安城的百姓比起其他州郡更关心朝政也无可厚非。

正当此时,有个青衣女冠从小天庭山而来,入京那一日引来不小骚乱,城中许多百姓都亲眼瞧见三公主姜岁寒亲临城门相迎。

这青衣女冠来头不小,正是那位曾数次拒帝命入京为国师的见微宫宫主,澹台清平。每逢十五上天山的百姓心里大都祈求能与这位道法高深洞悉天地的大真人结下一面善缘,但十几年来也无人有这份泼天福气,如今亲眼得见,青衣女冠果真如传言中一般兼具仙佛气,手扶白麈面容庄严,隻立在那便犹如天人下凡,令人心生敬畏。

虽说天子脚下无鬼神之说,但能人异士古来便屡见不鲜,尤其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声望不输天师府老天师的澹台清平无疑给长安城百姓吃了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