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悠悠停在她跟前,车内没人出声,只是从车帘后伸出一隻纤细手臂,挑起了车帘,半晌没等到程青衣上车,车内才响起一个女子的轻柔嗓音:“还需本郡主亲自请你上车不成?”
程青衣没再迟疑,钻进车厢内,就见姜孙信一人独坐。
车夫是个外貌极为寻常的中年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做事却很是小心谨慎,他放下厚重车帘,朝四下张望了一眼,这才调转马车朝街道外缓缓驶去。
程青衣不关心将去何方,倚着车壁半阖双目,似在享受马车轻微颠簸带来的朦胧困意。
姜孙信一面点燃手边的香炉,一面缓缓道:“你若总是这般挑灯夜读,伤眼又伤身,当心病倒了,朝堂就真的是他人的天下了。”
程青衣轻抬眼皮,淡然道:“陛下命我撰修前朝孤本典籍,光史料便堆积如山,我若稍有懈怠,岂不是要把大半辈子都耗进去,朝堂是谁人的天下有何重要?”
瞧出程青衣眉宇间隐约露出的怒意,姜孙信轻笑道:“程道长,如今的你一点都不像一个修道之人。”
程青衣有一瞬的恍惚,而后长长叹了口气,颇有感慨道:“我也是如今才懂,为何修道之人要上山,山下有太多俗尘容易使道心动摇。”她看向姜孙信,“郡主倒是我所见之人中,心境最为坚忍的一个。”
姜孙信笑容古怪,“坚忍?这忍,所谓何意?”
程青衣别过目光,没再言语。
姜孙信抿嘴偷笑,看来咱们的程道长也并非表面上那般耿直迟钝嘛,心里其实如明镜一般明白的很。
马车停在一栋雅致小楼前,为二人引路的只有掌柜一人,从头到尾除却待客必须,没有半句多余的言语。将二人领到雅间,掌柜便径自离去。
屋内那方造工精致的楠木桌上,摆有几样可口的早膳吃食,姜孙信没有急着招呼程青衣入座,而是不急不缓道:“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事关乎重大,关系到长安城,乃至整个商歌,你若想听便坐下来边吃边聊,你若不想听,也可以坐下来陪我吃完再走。”
程青衣沉默了片刻,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武陵王府与礼部尚书在交情上算是有些沾亲带故,我若去求求情,说不准真能说动。”
走到窗台边的姜孙信回过身,微微一笑。
“反正都是坐冷板凳,不如去坐一坐礼部的那张,如何,青衣道长?”
窗外天色忽然骤暗,不闻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