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柏不知道姜岁寒对此作何感想,是否跟母亲有同样的感觉,但姜岁寒从监国起就一改先前的作风,变得很是墨守成规,每回朝会也是头一个先到。只不过换作她之后,这个从上一代帝王传承下来的规矩就不存在了,上朝的臣子们在走进大殿的时候,也再见不到那个永远最先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姜松柏坐在龙椅上,斜倚着身子,一手撑着腮,看的不是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而是大殿外的宫门。
许是察觉到了当今天子的走神,站在龙椅旁的司礼掌印大宦官禄堂生迟疑了一下,没有喊出朝会前的那句“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姜松柏的目光便随着思绪,一直向宫门外的那条笔直御道延伸出去。
古来帝王自当面南而听天下,向明而治,但先帝继位后却不顾众臣反对,执意将大殿朝向改为面北。幼时姜松柏便一直有个疑问,母亲坐南面北,究竟望的是西北,还是那片塞北草原?或者,二者皆有?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如此,天子亦是如此。
那个姜松柏称之为外公的男子其实没给母亲留下多少家业,天奉之初时的文臣也好,武将也罢,在人才方面可谓处处捉襟见肘,所以后来母亲才如此求贤若渴。但凡事皆有利弊,不若文臣中怎出了一个闻溪道,而武将中亦有燕赦。
世族豪阀维系一份家业尚且不易,何况是坐拥江山的帝王家,因为总有人觊觎这张龙椅,也总有人不知惜命。
姜松柏一点点收回目光,那道宫门的城墙仍是千疮百孔的模样,她记得那日头顶被千柄不知从何而来的飞剑遮盖住的场景,所以她没有命人修缮城墙,让那些剑痕每日都不断提醒自己,莫要忘记那人曾犯下的罪过。
母亲虽一直待她严苛,但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羞辱!
姜松柏放下手,坐直了身子,又收回了一些目光,看向那道殿门。
登基大典那日,是她与姜岁寒一同跨过那道门槛,然后她亲手把姜岁寒送上了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而她只是站在龙椅之下。也是与姜岁寒一同,看着那些个身着蟒袍的藩王们,面带悲戚一个个走进大殿。
当时已经世袭罔替的年轻东安王许是因为老王爷刚离世不久,故而有些感同身受,与姜岁寒之间不由拉近了几分亲近。
如今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姜松柏放在腿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目光落在大殿内的臣子身上。
今日朝会,少了一个人。
老首辅季叔桓,称病告假。
但文臣靠前排的队列中,多了一个熟悉的年轻身影,而且是满朝文武中唯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