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准却只轻不可见地抬了抬唇角,其实在这一点他和辛丛定像极了,内心越是惊涛骇浪,面上却越表现得从容不迫。
“说完了?那现在轮到我了。”他眸色平静,缓缓道:“培养?托付?辛丛定,你以为现在对我施以恩惠,就可以掩盖当年对我母亲犯下的罪恶?一个把自己亲生妹妹逼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最后含恨而终的哥哥,一个无耻下流对自己亲生妹妹怀有不轨之心的哥哥,这样的家族丑闻一旦传出去,恐怕会对集团造成不小的影响,到那时,你猜董事会那群老家伙,会不会联起手来逼你退位让贤?”
辛丛定抄起桌上的一个物件砸了过来,黑色砚台擦过贺准的胳膊,咣当一声重重落地。
“你知道什么?”他胸口终于剧烈起伏,双目猩红对贺准怒目以示:“当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信口雌黄!”
“您贵人多忘事,不要紧。”被砸了一下,贺准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逼近,他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竟让辛丛定面色微变,踉跄着后退半步。
“我母亲有一本日记,记录了那些年的很多事,辛家应该还有能识得我母亲笔迹的人,相信他们对辛老爷子的小女儿辛幼薇失踪一事的真相,也会很感兴趣。放心,你不用担心我联系不上这些人,事实上,这些东西已经被我拍成照片打好包,就躺在草稿箱里等待定时发送。”
辛丛定目眦尽裂,双掌撑在桌角,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扭曲,“好,好啊,”他咬牙切齿,“你果然是有备而来。原来这些年我花心思栽培你,竟然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辛丛定瞳孔骤然放大,面容刹那间灰败,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人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退位让贤。”
“你!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一阵,挥臂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骨子里的从容淡定顷刻间化为乌有,玻璃房外,守在那里的佣人未经传唤,即便听到了动静,也都噤若寒蝉不敢靠近。
贺准静静地看着他发疯,等辛丛定后退几步,跌坐进红木圈椅内,才续道:“既然你已经差人在拟公告,不如追加一份,到了这个年纪,是颜面扫地地被请下台,还是风风光光地退位,全在辛董您的一念之间。”
“我想抱抱你。”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隔着电流送来唐纨的声音:“贺准?”
被喊出名字的人心头泛起阵阵涟漪,仿佛有只小猫爪子在上面抓挠:“接的这么及时?”
“正好拿手机,巧了。”
贺准轻笑:“看来我运气不错。”
唐纨不跟他打岔,径直问道:“你这时候突然打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能别这么聪明吗?”
唐纨轻声说:“等下。”少顷,电话那头响起推拉门一开又一关的动静,再度开口,他的声音清晰中透着关切:“你跟辛丛定谈完了?”
贺准道:“你什么时候也对他这样指名道姓了?”不等唐纨的反应,又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唐纨从他举重若轻的语气里仍听出了几分微妙,执着地问:“他背着你迁走阿姨的墓,这件事你一定很生气,我不相信你还能跟他心平气和地谈。”
电话那头是一声漫不经心的笑:“……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