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盘膝对面而坐,隔着氤氲的茶气。
她面上瞧着一团孩子气,眼神却是清澈镇定,谢夫人是越看越喜欢,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慈爱之色。
这孩子真是宜静又宜动。
石娘端着点心进来,一看自家夫人眸中的笑意,便知自家夫人有多喜欢这位傅姑娘。莫说是夫人,便是她看到傅姑娘也是打心眼底开心。
隐素也没矫情,谢夫人让她喝茶她就喝茶,谢夫人让她吃点心她就吃点心。她越是不做作,谢夫人就越看她顺眼。
她吃了点心喝了茶,起身告辞。
谢夫人欲留她一起用饭,正挽留之时门房来报,说是盛国公府的大姑娘来访。
谢老国公还在世时,魏谢两家极为交好,来往也很频繁。到了这一代,因着早年谢夫人带着儿子住在京外,穆国公又一直远在边关镇守,彼此的走动便少了许多。但两府的交情还在,该有的节礼都还互通有无。
魏明如是来送土仪的,红衣明丽,行动举止间满是活力又恰到好处。
她乍一见隐素也在,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很快恢复如常。不等谢夫人介绍,她落落大方地和隐素打招呼。
隐素也和她见了礼,说自己是来谢家送豆腐的。
“听说京中有一家伯爷豆腐,人人都说名不虚传,吃了伯爷做的豆腐便能清清白白做人,想来应是极为不错。我府上也离不了这道菜,以后也从你们铺子里定货。”
生意上门,万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隐素便问她所要几何,何时送去,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家的营生低贱而生出屈于人下的自卑。
她想了想,笑说自己要回去和母亲商议再拟单子。
二人言语来往,听着既像是同窗之间的寒暄,又像是生意人的往来。瞧着双方不显别扭,却也不算熟稔。
谢夫人始终含着笑,看着她们。
隐素说了一会话,再次告辞。
石娘送她出去,路上同她说起魏谢两家的渊源。
外面都传两府有联姻之事,此事倒也不假。虽说是老国公们定下的口头约定,但穆国公府也是认的。然而这联姻是嫡系之约,同庶支没有干系。
隐素听到这里,心下微微一动。因为尽管魏明如的父亲魏二爷是盛国公膝下唯一的儿子,却是一个庶子。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盛国公府的旧事。
盛国公年轻时痴迷武术,曾为寻访世外武功离京游历,因而结识了一名江湖女子,并带回京中执意娶为妻。
后来那江湖女子夫唱妇随随他远赴沙场,为他出生入死换来累累战功。他得胜还朝之后,其母不顾那江湖女子身怀六甲,百般算计逼迫他纳了一房贵妾。
那贵妾就是魏二爷的生母,如今盛国公府的兰夫人。
兰夫人很快怀了身孕,而那位江湖女子则在产下嫡子未出月子之时,留下一纸和离书后携子离开,此后再无音讯。
听说这些年盛国公一直派人四处寻常,皆是无果。
“夫人喜欢姑娘,姑娘可莫信了外面的传言有所忌讳,若是得闲时多来看看夫人。”
隐素不傻,岂能听不出石娘话里的意思,所以她算是提前得到了未来婆婆的认可。自古婆媳多冤家,谢夫人喜欢她,她当然高兴。
可是穆国公呢?
谢夫人喜欢她,不代表穆国公也喜欢她。谢穆两家上一代有口头之约,若盛国公将庶子记成嫡子,嫡庶有别的隔阂便不复存在。
算了。
这些事情多思无益。
是谢弗想娶她,该操心的是谢弗。
她回到伯府不到半个时辰,盛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前。听到门房来报时,她着实有些意外。
“我有心和傅姑娘相交,今日来认个门,傅姑娘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魏明如落落大方地开着玩笑,确实很难让人拒绝。
隐素都很意外,何况是秦氏。
秦氏一脸不自在,拘谨而警惕,生怕魏明如是来找麻烦的。
魏明如笑道:“傅夫人不必吃惊,我与傅姑娘是同窗。同窗之间相互走动而已,傅夫人不必拘礼。”
如今傅家也算是小有富余,茶水和点心也都还算是拿得出手。只是秦氏以为的好东西,落在魏明如眼底简直是粗鄙不堪。
魏明如没有喝茶,也没有吃点心。
“我早就听说傅姑娘的很多事,有心结交而不得其法。我今日上门,其实还有一事请教傅姑娘。”
“魏姑娘请讲。”
“谢世子是信佛之人我正想着为他抄写一份平安经,又恐太过寻常难显真诚之心。听闻傅姑娘写得一手花符体,所以便厚着脸皮上门请教。”
秦氏心里一个“咯噔”,莫名心虚。
她下意识看向隐素,暗道闺女听着这话必定不舒服。人家两大国公府一直有意结亲,倒是显得他们伯府像暗中觊觎的小人。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时,只听到隐素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傅姑娘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