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周五的下午,武成晚才请了假,他请的病假,身体原因,这种假老张是会批的。
他骑摩托去的,那条道儿比前一阵走更萧条了,兴许是过了大车,碾出两道车辙,让原先就不平坦的路愈发难走。雪仍未落,空气干燥又冷呵,刮穿皮衣,感觉到刺痛。
他到那颗树下时,车速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了。他停好车,只取了头盔,皮手套没摘,头盔挂在把手上,拔了钥匙站在门前,轻敲两下。
没人应。
他用铜环叩门,家里似乎是没人,木板门在他的轻叩下开了一道缝,门没锁。他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板凳上编竹筐的陈萃。陈萃穿了件老式棉袄,用的还是盘扣,分不清是深蓝还是黑,衬得陈萃露在外面的那截脖子格外的白。脸瘦了,脸蛋儿有些许的红血丝,听到声音正诧异的抬头看他。
那么明亮又汪着水儿的眼睛,像潭里的月,粼粼的波,无止境的河。
他在河里颠簸。
他在河里颠簸。
武成晚像是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陈萃。陈萃在家里穿的很土,那种土就像门上贴的韶了色的年画娃娃,没有光泽,太阳和风霜一并把他的底色掠去,他于是变得过了时。
“你…怎么来了?”陈萃开口打破沉默。
武成晚摘下手套,冲他手语:来看看。
陈萃变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么多话,不知道捡哪句说好。武成晚走进院内,坐在他的板凳旁,看他编到一半的竹筐,问他能不能教教自己。
陈萃连连点头,拿了竹篾来教他衔松紧,他甚至连动手能力都那么强,一学就会。
编到一半,陈萃想起来问他:“要不要喝水?”
武成晚点头,陈萃去堂屋掂热水壶,壶是空的,热水要现烧。陈萃就喊他上灶屋,两个人蹲在灶前烧火煮开水。
柴火用的是玉米芯,还有一些豆秸秆,火势旺,明火把陈萃脸庞跃的亮堂堂,陈萃伸手塞柴火,袖子短一截,武成晚眼尖的觑到他腕子上的伤。陈萃毫无察觉,武成晚蹙了蹙眉,蓦地拉住陈萃的手腕。陈萃茫然的看他,他问陈萃:什么时候去上学?
陈萃装作看不懂,目光闪烁,问道:“要不要吃荷包蛋,我给你打两个。”
武成晚摇头,陈萃做势起身,被他拉住手,拽下来,两人持平在同一高度。橙黄火光把周遭空气烤化,不冷。他伸手解陈萃的盘扣,陈萃后知后觉的捂住扣子,结巴道:“做做做做做做什么?”
‘他打你了吗?’
陈萃脸被火烤的滚烫,兀自系扣,嘟囔道:“我不去上学,他肯定要打我的。”
‘让我看看。’
陈萃红着脸推脱:“就是…嗯…没什么好看的,不疼了,我皮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