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出时,在观察男人的神色,已经有了定论。
偏白的唇刚动,想将这个话题不露声色转移开时。
谢忱岸已经出声,语调淡漠到仿若从不考虑他人一分一毫的感受:“电视台会新开辟一档非遗戏曲节目,特邀嘉宾名额有你。”
他这是封口的意思了,林惊鹊轻摇头:“我没有想趁机要挟你。”
谢忱岸却说:“那又如何?”
他姿态气定神闲到目空一切,甚至可以看着林惊鹊将贺南枝叫醒,揭露他手臂伤势有虚假谎报的嫌疑。
只因谢忱岸有绝对掌控人心的权势。
骗不了贺南枝那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还可以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当初能成功订下婚约时,他又不是没玩过手段。
饶是林惊鹊这种淡如水脾性的,都被谢忱岸给整沉默了。
“你这样——”半响,她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好,也心知肚明,这个名额与其说是封口费,不如是逼迫她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收下了,谢忱岸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她哪天突然去揭露他。
“看在小鲤儿的份上,我在贺家充当了一晚上的吉祥物。”谢忱岸淡漠的语调里的警告意味很浓,听得林惊鹊心底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手心,而他薄唇勾了极浅弧度:“林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恻隐之心这东西,我和贺斯梵与生俱来都没有。”
林惊鹊垂下眼,百感交集的滋味萦绕在心尖上。
是啊。
她何德何能让谢忱岸这般尊贵的掌权人浪费一整晚的时间,来给一位不相关的陌生人撑腰。
欠下的人情。
终究是要一丝一毫还回去的。
……
贺南枝熬得太困了,蓦地醒来时车子已经抵达了老城区许久。
初秋澄清的天很早就亮起,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外面,林惊鹊纤柔的身影站在巷子前,而身边,还站着柳成竹,他逆着光的面容疲倦,许是担心得一晚上都未眠,看到人平安回来了,才将眉间的忧愁压下去。
也不知道远处在低语什么。
静谧车厢内,身边传来的是谢忱岸低淡的声音:“在想什么?”
贺南枝下意识说:“以前我跟着师姐师傅巡演回来,成竹师兄也是这样,天还未亮,就独自一人站在深巷前等候着,他衬衫口袋里还会有一颗糖,是奖励给我的。”
林惊鹊撑着剧院往前走,而柳成竹就像是那百年老榕树,生根在了原地,静静守护着。
过了会。
柳成竹忽而朝这边的车方向望来,几秒后,迈着步伐走过来了。
贺南枝的心就跟被什么牵着,有点儿紧张,裹着薄毯的身子往谢忱岸的身边靠拢,还小小声说:“啊,师兄是不是要请我吃早饭……”
下秒。
柳成竹温和稳定的嗓音就响在了外面,听了半天,每个字都是在感激谢忱岸伸出援手。
贺南枝瞬间略有失落,双唇抿了起来。
哦,不是请她吃饭啊。
隔着降下的玻璃车窗距离,柳成竹含着客气谢意的目光,看向谢忱岸即便是不真切的修长侧影,举止间都透着天然的高不可攀气质,与他们这些人此生有着无法跨越的云泥之别。
而视线一转,又看到旁边后座的贺南枝就差没趴在谢忱岸的腿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柳成竹哑笑,随即将手中干净的纸袋递了进去:“这个点路边的早餐店还没营业,你闹了一晚上也该饿了,这是师兄我亲手做的包子,多放了两勺糖。”
贺南枝挑食的毛病是众所周知的,以前在戏剧院也是这般,遇到不爱的食物,就情愿饿死自己也不沾一口。
后来柳成竹被她折磨得没法子,就每天给她单独开小灶,自掏腰包做豪华版的小公主餐。
贺南枝伸出白皙的手,美滋滋的接过来:“师兄还记得我吃包子要多加两勺糖呢。”
那含笑的清灵声音
一落地。
谢忱岸墨玉眼中的淡漠视线,就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
回思南公馆的路上。
贺南枝就算眼馋了,奈何谢忱岸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有重度洁癖,就是不让她在车上乱吃东西,说光一个非遗刺绣手工的昂贵抱枕就价值几十万,怕她吃相不雅观,沾点包子屑什么的。
啊啊啊!!!
她从小学礼仪都是拿一百分的,是老师眼里的好宝宝,哪里会不雅观啊?
谢忱岸这番话,都堪比娱乐圈对家造谣的程度了。
贺南枝弱小的身躯抵抗不了强权,手心捧着软乎乎的包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轻吸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食物香气。
等回到公馆。
一进门谢忱岸就慢条斯理地将西装外套给解了,扔在了真皮宽大的沙发手扶上,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息,只有鱼缸里的那只小鱼在悠然甩尾,连带玻璃都折射出了一抹粼粼水光。
贺南枝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用了近半分钟时间,在纠结要不要礼尚往来,也跟着脱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