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看了看他,忽而问:“今后寄信也如之前一样?”
穆长洲说:“自然。”
“……”那不还是要查。舜音无言。
胜雨领着两个侍女走了过来,看到军司在,都垂首停在后面。
穆长洲回头:“有事?”
胜雨答:“行将换季,来请夫人量衣,好添置衣裳。”
舜音来时确实落魄,只不过绿锦包裹里装了两三身衣裳,连新妇礼服都是由圣人所赐,新衣几乎都是来凉州后添置的,皆由胜雨安排。
昨日她参加浴佛节,胜雨便知此后类似大事小事不少,及时招了侍女来再添衣物。
穆长洲闻言点头:“量吧。”
舜音还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说完竟然直接进了自己房中,从她身旁而过,擦过门上的占风铎,带出“铛”一声脆响。
胜雨立即道:“军司难得也在,不如一同量衣添置。”说完看向舜音,毕竟这是她这个妻子该安排的事。
舜音眼神闪一下,只好说:“那请军司先量吧。”
穆长洲在榻上坐下,今日不曾出门,他袍衫宽系,袖口未束,一副闲雅之态:“不必了,昌风熟悉,她们自然清楚。”
胜雨垂首称是。
舜音见他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走回房中,张开手臂,任由侍女上前量体。
穆长洲坐着,看她已刻意侧过身去,侍女拿着细绳绕过她腰肢,轻轻收束,绕出纤柔的一截,她脸也转向了别处。
他上下看了一眼,目光自她腰间,转去她侧脸。
直至侍女量好退了出去,胜雨也告退去取绸缎,他忽而问:“音娘信中怎么没提到你我婚事?”
舜音一怔,冷不丁听见这一问,差点没来得及思索,转头看他,已经反应过来:“你看过了?”
穆长洲提了提嘴角:“我好像只说过上封信不看。”
“……”舜音只一瞬就定了心,没事,封无疾回信并没有提到什么,都是寻常语句,只是说得隐晦罢了。她想了一下说:“我原不知道寄信这么麻烦,本打算下次写信再详说的。”
穆长洲不置可否,随口般问:“那下次你要怎么说?”
胜雨已匆匆返回,手中托着几块绸缎,垂首近前,请舜音挑选。
穆长洲暂时没再说,只看着她。
忽见舜音回头自几块绸缎中拿了一块深色锦缎,走近过来,在他肩头一搭,回头对胜雨说:“这个适合军司,给军司留着。”
胜雨立即称是。
穆长洲看了眼自己肩头,她拿着深锦的手指葱白,一下抽走,连带锦缎在他颈边刮了一下,轻微的痒,不禁看她一眼。
舜音与他对视一眼,转头放下锦缎,之前说什么,自然也断了。
当夜凉州难得落了阵雨,却连地都没怎么打湿就停了,自然也不会妨碍到第二日外出公干。
一早,穆长洲走出主屋,昌风已候在门前,双手捧着他的横刀,禀报说:“已去请过夫人了。”
穆长洲往外走,没几步,看见从东屋房中走出的舜音,彼此恰好在廊边碰头。
舜音穿着便于出行的绿绸窄袖襦裙,拿着帷帽,得知今日要外出,准备得很快,出来一看到他,目光一动,找话一般先说了句:“为穆二哥选的锦缎已送去赶制袍衫了。”
穆长洲闻言笑了笑,顿时想起昨日情形,从她房中离开前,她口中就只剩说衣裳的事了,今日见到竟又提起。他踏上回廊,与她一同往外走:“那就有劳音娘了。”
舜音跟着他脚步,随口接:“穆二哥喜欢就好。”
胜雨跟在她身后,与一旁的昌风对视一眼,忽又觉得军司与夫人感情更好了。
出了府门,舜音走慢一步,看着穆长洲佩刀带弓后先上了马,才戴上帷帽,走去一旁上马,心里琢磨着回信的事。
昨日在她房中是将他问的话给岔开了,后面信要怎么回却还没想好,思来想去,连累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还没想完,忽然觉得有目光盯着自己,舜音坐上马背,转眼看去,在一排弓卫前面等着的张君奉和胡孛儿早坐在马上,此时几乎同时转开了目光,一个扯着络腮胡须,一个看似在望天上阴云。
她扫视二人一眼,觉得他们今日古里古怪,也无心理会,扯了缰绳,照旧去了左侧。
队伍出发,已然轻车熟路。
今日似是诸事繁杂,刚到东城门下就停顿了下来。
城头上的守城官急忙下来,在穆长洲马前站着,恭恭敬敬地递交上城防记录文册,汇报了一番城守军务,最后又汇报起信驿情形:“近来寄信不多,驿卒查验都无异常。官员家中寄信本就少,近来更是一封也无。”
穆长洲翻过文册,递还给他:“有事再报。”
守城官领命回了城上,队伍才又接着往外出城。
舜音听完守城官那几句话,眼睛已忍不住悄悄去看设在城下的那间信驿。
凉州如今除了陆迢外,都没什么外来官员了,哪还有什么官员会写信寄出,也就她会烦恼此事了,那不就成了专查她一人了?她手上扯了扯缰绳,转头去看右前方的穆长洲。
似有所感,他也刚好朝她这里看来。
隔着垂纱,舜音目光还没与他碰上便转过了头,装作认真去看城门外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