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轻声回:“也许是穆二哥将我想得太有用了。”
刚说完,身前忽而一暗,是穆长洲靠了过来,他霍然伸手揽过她,手掌贴着她后颈往下一压。
舜音顿时低头,心中一紧,紧挨着他,听不太清下方营中动静,但刚才看见有人马出了营帐,大概是兵马出来巡视了。
紧跟着才意识到自己就挨着他颈边,抬眼看见他的下颌,几乎就要碰上,顿时连呼吸也放轻了。
还好,穆长洲很快就松开了。
舜音舒口气,瞥一眼营地,里面暂时安静了一些,但还有人马出来,转过头,穆长洲正看着她,虽松开了手,却仍离得很近。
他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隔了一瞬才说:“看来音娘心底还是不愿帮我。”
舜音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不是先前“商量”所说的当不知道或是简单配合。这次的“商量”根本难以估量,她到现在对他的意图一无所知,只隐隐觉得他这条路不能轻易迈上去,一旦涉足,恐怕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穆长洲转眼去看营地,仍离近她右耳,忽而说:“音娘应该没有别的选择。”
舜音心中一闷,低语一句:“穆二哥倒也像没有选择,是这偌大河西没人帮你不成。”
身侧没了言语。她不禁转头看去,穆长洲凝视营地的侧脸淡漠平静,一动不动地如同入了定。
她抿住唇,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重了,转眼盯着营地,里面陆续又出来了兵马,都往营外去了,营中开始嘈杂,似变得忙碌起来,这里恐怕不能再待了。
旁边身影忽又动了,舜音再看过去,穆长洲已伸手过来,拉着她往身前带了带,抬手递了什么到她唇边,直接塞入她口中。
她咬住,才发现是肉干军粮,盯着他。
穆长洲看着她,忽而一笑,薄唇动了动,随之起身,一把拉起她,往下离开。
舜音跟着他走出去,才回味过来他刚才用唇语说了什么。
他说:我只知道,我若倒了,音娘也好不了。
山林渐密, 很快有两阵又轻又闷的马蹄声至,随之停住。
舜音被穆长洲带离那片横坡,上马到了这里, 已离那处营地很远,却越发往山深处而行了。
穆长洲始终在她右侧, 离得极近, 这一路几乎与她贴马而行。
舜音一路上目光未停, 到了这里也是先扫视四周,忽而觉得这山里地形极为复杂,往后看了看来路,细细记在心里, 转头看见穆长洲坐在马上静静凝视远处,似在听着周遭动静。
“他们离得都不远,随时可以接应。”他收回目光,低语一句。
应是在说张君奉他们。舜音没接话。
穆长洲转头看来,目光扫过她唇:“看来军粮已好好吃了。”
“……”都塞她口中来了, 舜音自然只能吃了, 想起他之前的话,心中又有些发闷, 一手抚了抚喉间, 吃下去的军粮是骆驼肉干,委实干燥难咽。
穆长洲四下看了看,回头拉过她缰绳一扯。
舜音看过去,身下的马已乖顺跟他往前了。
很快就停了,前方是一道山间浅溪, 不过才两掌宽。穆长洲松开缰绳,朝溪水递去一眼。
舜音才明白是要她去饮水解干, 耐不住喉中确实干涩,下马走了过去。
蹲下掬了捧水喝了两口,总算舒服了许多,她自水中看了看山间倒影,又抬头,惯性般扫视左右,忽而瞥见右侧山头处有什么,多看了两眼,紧跟着就去看穆长洲。
穆长洲坐在马上,一直看着她,几乎在她转头往右看的同时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此刻已经盯着那里。
舜音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知道他已经看见了。
那里有一处若隐若现的旗帜,跟她之前在城头上见到的那面旗帜类似,只不过这里悬的是蓝色,颜色极浅,隐在树影之间,几乎要与天色重合,大意一些便要看不出来,也许就是有心隐藏才悬了这种颜色。
而若非与那面黄旗类似,她可能也不会注意到。
穆长洲回头,手中已将她的马缰递来:“上马。”
舜音知道他是要过去了,走近接了缰绳,坐上马背。
果然,穆长洲立即就打马过去了。
山中不比平地,看似很近,往往很远,且复杂难行。
舜音边走边暗自记路,到右侧那片山头下时,穆长洲已在前方下马。
她刚跟下来,手上护臂一紧,被他握住了手臂,带着往前。
山头不高,却很陡,无所依傍。穆长洲抽了腰间横刀,插入山壁,一只手仍紧紧握着她手臂,带她往上。
舜音几乎是完全依靠他的力气才得以走上去,上面更陡,她一把抓住山壁凸起的岩石,半边身体都倚靠他手的支撑才站稳。
穆长洲一手自她眼前拨开遮掩的树影,顿时山那一侧的景象映入眼里——
这下面也有片营地,比他们之前看到的营地大了不下数倍。
营地哨台上竖杆悬旗,台上兵卒正扫视四方。
舜音不觉往树影后低了低身,刚才就已猜到这里必然有营地,只因军中多以旗传令,那悬的是令旗。
按照下面营帐的数目粗算,这里至少有三四千人。
但恐怕,这样的营地在这山中还不止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