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2/2)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把我卖了半袋大米两袋小米,连两袋小米都不分给我,还想让我接济他个鬼,我自己都穷了大半辈子!”冯桂花翻着白眼如是说道。

买冯桂花的戏班子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戏班子。冯班主自己都穷的叮当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领着全戏班子一起饿肚子,喝凉水,吃西北风,当初能买得起冯桂花,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业绩好发了点财,然后很快就随着业绩不好再度贫穷。

和汪杏花家的戏班子相比,冯家班实在是个没有什么前途的就业岗位。

冯班主在最困难的时候,一度还考虑要不要把冯桂花转卖出去中间商赚笔差价,后来因为冯桂花天赋不错很有投资的价值才作罢。

万一冯桂花长大之后成角了,冯桂花嗓子好,有天赋,人长得又漂亮,出名之后随便嫁个有钱的地主军阀嫁了当小妾,冯家班这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呀。

冯班主就带着这样一份美好的愿景,硬是撑了七八年,撑到冯桂花红。

然后没红两年就凉了。

不过冯家班凉的原因倒不是冯桂花,是冯班主自己的亲儿子。冯桂花对小妾致富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在唱戏这一条路上做大做强,以后自己当班主把冯家班发扬光大。

靠着冯桂花,冯家班不再是先前那个人走到哪儿戏台就搭到哪儿的草台班子,在省城打出了名声,有固定的戏院演出,成了知名戏班。

然后冯班主的儿子就去刺杀贪官了。

和汪杏花的亲爹一样,冯班主也觉得唱戏是个没前途的行当,在穷得全戏班都要喝西北风的时候,也要从牙缝里省点钱出来送儿子去上学。

希望儿子可以在考上大学之后进政府工作,当贪官,贪大钱,光宗耀祖。

冯班主的儿子也确实争气,在读的学校远不如汪杏花的情况下成绩比汪杏花要好很多,一路考上了大学,进入政府部门工作。

只不过和亲爹的愿景不同,冯班主的儿子对当贪官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只对杀贪官有兴趣。

在冯桂花红的第三年,远在外地的冯班主儿子给他爹写了一封信,告知亲爹自己准备当街刺杀国之蠹虫。等信息寄的时候他大概也要动手了,让亲爹赶快带着戏班子的人收拾行囊逃命,不然到时候大家可能要一起在法场见。

被儿子坑得命差点都没有的冯班主一时不知是该感叹自己的儿子太有格局还是太没格局,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两个月写信让他收拾家当准备逃命。

惊慌失措的冯班主甚至没时间难过自己培养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无了,连忙带着戏班子的人逃命。

然后在逃命的路上大家相继走散,冯桂花因为手头上银钱多被同行的师兄盯上,想要劫财+戒色,抢钱不说还想把冯桂花卖了。

要不是冯桂花后来的老伴儿周十一出手相助,冯桂花也没后面的故事了,江祺也买不到《年夜饭》这个本。

故事讲到这里可能就有人要问了,周十一作为冯桂花的老公,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甚至还有英雄救美这种重点戏份,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出过场,现在才出场。

因为在此之前冯桂花对她老公也没有任何印象。

周十一戏班子里的杂工,是冯桂花登台之后火了,戏班子有钱了才雇的。他叫周十一,完全是因为在家里排行11,和戏班子没有任何关系。

在英雄救美之前冯桂花对这个杂工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戏班子逃命周十一也要跟着逃。

周十一连合同都没签,平时都在后台干杂活,就是一个背景板苦力,外面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在戏班打杂。理论上只需要去乡下躲上几个月,风头过了就可以回来,没必要跟着戏班子一起亡命天涯。

“所以周爷爷是因为暗恋你才跟着戏班子一起同逃命,一路上都是为了保护你,是这样的吗?”江茶已经完全入戏了,听冯桂花讲过去的过往就跟听爱情故事一样。

“真是太感人了。”夸夸开始抹眼泪。

“那也不是。”冯桂花尴尬地笑笑,“我家老周也没这么多花花肠子,他这个人贪生怕死得很,暗恋我可能是真的也有点暗恋我,但不至于因为喜欢我就豁出命来和我们一起逃。”

“那是为什么?”江祺好奇极了。

“因为他傻呗。”冯桂花道,“他这个人就是个死脑筋,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辈子了大字也不识几个,甚至还嫌自己这姓太难写,不想姓周想姓王。”

江祺:……

“他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以为冯班主的儿子刺杀高官,我们戏班的人不跑全都要死,这才跟着一起跑的。”

众人:……

“后来呢?”江祺问。

“后来……”冯桂花一脸怀念,“说起来也是我倒霉,戏班子里最有名的就是我,我的通缉令到处贴,藏都没法藏。”

“我就跟个没头苍蝇一样逃了一年多,当年红的时候攒下的那点家当逃命的时候花了不少,值钱的要么被偷了要么就被抢了。虽说我家老周脑子不太灵光,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主意的,眼看着无路可退,老周灵光一闪说我们可以往山里跑。”

“山里路不通,通缉令肯定贴不进去。我手头上还有几件银饰和钱,他有一身气力,到时候他养我,在山里也饿不死。”

“然后我们俩就进山了,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不排外的村子。那年北方大雪,饿死了好多人,我就借口说我们是两口子,全家遭灾从北方一路逃过来就剩我们俩了。”

“因为冯灵是被通缉的,所以我就改名冯桂花,村子里的女性大多也都以花命名。”

“村子里的人不错,接纳了我们。我用手头上的钱和剩余的几件首饰换了粮食,村长做主把一栋茅草屋给我住,修补修补也能住人。”

“我们俩就在村里住下了,成了真的两口子。老周有力气,干起活来不要命,没田就自己开荒。”

“我不敢唱戏,但在戏班子的那些年我学到的也不只是唱戏。力气我有,绣花,缝补,做衣服我也会,因为我手艺好,接些针线活能换点鸡蛋,日子也还可以。”

说着说着,冯桂花的眼睛又红了:“现在想想,我家老周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子。”

“他居然觉得是他亏欠了我,他觉得要不是我跟他结婚在村里过日子,我可以继续唱戏,找个富裕的人家嫁了。不至于留在乡下吃苦受累,想吃个鸡蛋都要省吃俭用,能不能吃饱饭全看老天赏不赏饭,一年到头连件新衣服都做不了。”

“他觉得我之前在戏班子里的时候是红角,所有人都捧着,戏服都是最好的绸缎最好的绣娘绣的,头面都是足金足银的,和他结婚是委屈了。”

“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拖累了谁,被通缉的人是我,谁管他呀。当初在路上他把我的钱一偷,买火车票回家,哪怕是继续当杂工,也不呆在山沟沟里强。”

冯桂花摸了摸眼泪:“村里人老说老周配不上我,说说而已,他还真信。”

“那你还想当歌手吗?”江祺问道。

冯桂花摇头:“不当了,之前是我没想起来搞错了以为自己原先是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