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知道我的封号是同安郡君吧?”王闰之找梦心之确认。
“嗯。知道的。”梦心之点头回应。
“那就行了,都不用等十年,我死后第三年,东坡给我写了一首《蝶恋花?同安生日放鱼,取金光明经救鱼事》,在我生忌的那一天,买鱼放生,为我祈福。”
王闰之借着这首词的名字,顺势回应梦心之最开始的“挑衅”:“这总有提到我了吧?”
梦心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过这首词。
但就是能在梦里,清楚地背诵里面的每一句:
【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
【一盏寿觞谁与举。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放尽穷鳞看圉圉。天公为下曼陀雨。】
确实如王闰之所说,这首词不仅情真意切,还有有付诸具体的行动,【放尽穷鳞】——把买来的鱼全都放了。
短短的一首词从王闰之的出生开始写,写完了她的一生。
不是单纯地记录一下梦境,就草草了事。
王闰之:“心之妹妹,知道为什么【当年江上生奇女】吗?”
梦心之:“啊?不知道诶。”
王闰之:“因为我出生在罕见的闰正月,我的名字里的闰字,就是这么来的。”
又是一个梦心之在生活里面没有关注过的知识点。
梦心之睡醒之后,还特地去查了一下,闰正月到底有多罕见。
历史上距离现在最近的闰正月,是1640年,再往后的下一个,是2262年。
不得不说,梦心之有些被梦境里的闰之姐姐给说服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在现在流行更广,并不代表当时的思念更强。
可是,既然苏东坡对正室和继室的感情都是经年怀念的。
那到底谁才是挚爱这个问题,还是不太好就这么下定论。
有思及此,梦心之换了一个角度:“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问了会不会让闰之姐姐不高兴。”
梦里的王闰之,和在历史里面留下只言片语的那个王闰之,差别实在是有些大。
大到梦心之觉得自己可以“没大没小”畅所欲言。
“你可以问问,回头我再告诉你,我会不会不高兴。”王闰之的回应竟然有些俏皮。
梦心之:“那我就问了啊。”
王闰之:“嗯,我等着。”
梦心之:“在乌台诗案的那个时候,换做王弗和王朝云,都不可能烧掉东坡居士的文字。那是他的生命啊。所以,我们后世人都说,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就属你最没有才华,也最不懂他。闰之姐姐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又是一个大多数人,包括爸爸宗极会有的疑惑。
王闰之没有生气,却斩钉截铁地提出了反对:“你们后世人都错了,只有我最懂他。”
梦心之:“何以见得?”
王闰之:“命要是没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传世之作?如果我那时候不烧了他的文字书信,乌台诗案他就交代在42岁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含恨而终,别说后面的传世之作了,连他以前的诗文,都不见得能传下来多少首?”
梦心之:“这个……”
王闰之:“你们只说我烧了多少,怎么不想想,东坡流传下来诗词书信为什么还是这么多?”
梦心之:“姐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王闰之:“是吧?你们总说,在东坡的文字里面,找不到太多关于我的,还说我一点都没有才情。那些统统都不是事实。”
梦心之:“那事实是什么呢?闰之姐姐。”
梦心之求知若渴的时候,嘴巴最甜。
哪怕在梦里,也是同样的性子。
在这一点上,宗意是随了姐姐。
王闰之:“事实是,我把能展现我才情的诗词书信都烧光了啊。再有,比起让他做什么天下文章宗师,我更希望他只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吃货,比起保护他的文字,我更愿意烧菜给他吃。”
梦心之:“可是,哪怕不说你的堂姐王弗,王朝云也是你跨不过去的坎儿啊。淡妆浓抹总相宜诶,那是多么美好的相遇。”
王闰之:“淡妆浓抹总相宜,写的就是风景。过多的解读,都是你们后世的以讹传讹。”
梦心之:“行,那我不说这些揣测性质的。东坡居士曾亲笔为王朝云写下过【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哪怕别的事情是后世以讹传讹,亲笔写的,总做不得假吧?”
王闰之:“是做不得假。朝云十二岁便被买入府做侍女,从她十二岁到十八岁,皆由我亲自调教。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也是我让东坡纳她为妾室。你说东坡为什么说惟有朝云能识我?连东坡肉都是我教她做的!”
在梦里,梦心之和闰之姐姐聊了很多。
一开始,梦心之是非常坚持自己的立场的。
直到王闰之和她说:“你既然能查到东坡亲笔给王朝云提的字,肯定也能找到他写给我的《祭亡妻同安郡君文》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梦心之问:“什么信息?”
王闰之答:“东坡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他要求死后和我葬在一起,【唯有同穴,尚蹈此言】。她们流传下来的故事再多又如何?和东坡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我一个。不是堂姐王弗也不是侍妾王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