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2)

见白飞鸿一脸茫然,花非花低低地笑,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说呢……”他一边笑一边想,“在花老爷的故事里,他大概是一个逼不得已的可怜人吧,要不是小姐要和猫妖私奔,他也不会把猫妖抓起来。要不是猫妖太强,他怕让猫妖会回来报复他,他也不至于折断它的四肢,砍掉它的尾巴,再挖掉它的眼睛。就算这样,他还是担心猫妖逃脱,只好把禁锢加了一层又一层。”

他回过头来,对着白飞鸿绽开了一个冰冷至极的笑。

“可就是这样,他也还是会做自己被猫吃了的噩梦。久而久之,就连随便一声猫叫都会让他浑身发抖。”

花非花就像是真觉得这事儿非常好笑一样,连声音里也浸透了笑意。

“恐怕连这份恐惧,也被他当成了自己受苦的证据。于是在面对着夫人的时候,他也毫无心虚,理直气壮,甚至暗暗怪她不爱他,恨她不像他想要的那么爱他——最后,他亲手掐死了她。就连在那种时候,他也是委屈的。”

委屈什么呢?

委屈自己都为她受了那么大的苦,忍了那么多年的恐惧折磨,付出了那么多——她却依然爱着一只猫妖。

简直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你看。”花非花眼中流转着黏稠的恶意,“人真的很有意思吧?”

猫妖复仇一事既然了了, 白飞鸿与云梦泽第二日便离开了花家。

他们原本就只是来岭南道寻灵草,寻到了药,自然要走。要说起来, 他们本打算只在花家歇息一日, 多耽误这两天, 已是为花家旧事所累。

花非花也没有挽留二人的意思, 他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靠在门框上, 懒懒地看着他们。

“我还要留下来处理些家事, 这次就不同你们一起走了。”他冲白飞鸿眨了一下眼睛, “我师父要是问起来,记得替我打个掩护。”

“云真人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白飞鸿失笑。云梦泽站在一边,替自己姨母说了一句公道话。

“她恐怕都没有发觉你曾经出去过。”他淡淡道。

白飞鸿一怔,想起云间月的性子,一时居然只能保持了礼节性的沉默。

“说的也是。”花非花笑笑, “是我说了蠢话, 那换一句好了——帮我向林宝婺问声好。”

白飞鸿此行是为了寻找能让希夷苏醒的方法。昆仑墟的典籍古书她都已看过了,但能用在希夷身上的方子实在太少, 她也只能一边游历一边搜寻。

而这一次, 她要前往天下诗书荟萃的圣地——琅嬛书阁。

林宝婺前些时候从东海回到了琅嬛书阁, 如果他们现在去书阁的话,应当正好能碰上。

不过……

“这话我可不能替你带。”白飞鸿回想起花非花和林宝婺的关系,目光不由得偏移了一下, “我怕她把我一起打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花非花没事干就要去找一找林宝婺的茬, 就跟乌鸦没事干就要叨一下其他动物的尾巴一样嘴欠。林宝婺本来脾气就不算好,这些年更是嘴毒得变本加厉, 一来二去就和花非花杠上了,二人如今简直水火不容,一见面就要先掐两个来回。

替花非花给林宝婺带话,白飞鸿总觉得这句话会直接把自己带走。

“她才不会把你打出去。”花非花喃喃,“她最多找个茬把云梦泽打出去。”

云梦泽:“……”

白飞鸿听了,但没有完全听懂:“什么?”

“没什么。”花非花袖着一只手,歪靠在门框上,伸出另一只手赶客似的冲他们挥了挥,“行了,快走快走,再拖下去又要晚了,我可不会留你们吃午饭。”

主人都这样说了,白飞鸿也只好把疑问抛到脑后,带着云梦泽离开了花家。

临行前,她将一张药方交给了花大管家。

“这是给连姨的药。能清心静神,也能洗掉她某一段时间的记忆。你要是想,可以用这副药洗掉她发疯那天的记忆。”她看着花大管家,道,“需要的药草我已经抓齐了,在花非花那里。”

“多谢。”花大管家抬起手来,接过药方。

白飞鸿最后看了一眼花家大宅。

这件事到了最后,依然有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

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花家老爷一个正儿八经的修士,又是怎么被一场火给烧死的。

既然当年猫妖受重伤逃了出去,这么多年之后才又回来复仇——疯女人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念着那一句“猫妖回来复仇了”?

而白飞鸿始终记得很清楚——这世上并没有善于驭火的猫妖。

如果当年花老爷不是死在猫妖的手里,又是死在谁的手里?

她的目光落在花非花身上,青年依然带着那种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眼神,甚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人活着就得干些什么,说起来也很好笑,真的去干的时候,就发现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多了。

花非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喝酒了?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无论是猫妖、花夫人、还是花老爷都已经死了。

这个故事,终究是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她来得太迟,这出大戏早已落幕,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白飞鸿最终只是对花非花说了一句“早些回昆仑”,便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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