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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自农舍走了出来,朝东方疾行奔跑。越过了田野,他抬头仰望天上一弯晶莹如钩的新月,看那新月就快走到中天,深x1了口气,继续加快脚步奔行。
一盏茶时间过去,来到城郊,他双眼眺向前方,一座赭se凉亭就在不远处。男子踏进亭子,喘息不已,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上头用笔画了地图,目的地正是这座凉亭。男子看了又看,再次确认地点无误,心中既期待又怀疑,喃喃地道:「当真会出现吗?」
念头方过,远处传来几声节奏轻快的乐音,音se深沉悠远,听来像是芦管声音。男子竖耳聆听,好奇是何人吹奏,四周却已恢复一片宁静,再无声响。
男子依循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朝南,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走来。男子看清楚了来人,心中激动不已,冲了上去,喊道:「秋月,真的是你!你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那称作秋月的nv子更是满脸欣喜,道:「我也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你。」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不舍地道:「阿源,你怎瘦了?没好好吃饭吗?」阿源道:「你被抓进谢府,我哪有心情吃得下。对了,你如何逃脱出来的?」
秋月道:「有位黑衣人敲我窗子,示意要我跟着他走,将我从谢府里带了出来。」阿源道:「不知那黑衣人是谁?可是谢家人?」秋月摇头道:「那人蒙着脸,我看不见其面容,但那对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因为不晓得他是敌是友,我愣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直到他递给我这东西……」秋月自怀里拿出一张字条,上头写着「张源」二字。
「是我的名字。」张源显得有些诧异。秋月道:「我想应是你拜托人来救我,因此我才放心地跟他走。」张源道:「我没请那黑衣人帮忙,我也是收到了字条,才来此处的。」两人面面相觑,均是不解。
张源忽然想起一事,紧张道:「但我仍欠谢家田租,若他们找上门来,恐怕…恐怕……」秋月道:「那黑衣人已将十两银子放在我房里桌上,租金已还,咱们已不欠他们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好心的人,咱们莫非遇上了活菩萨?」秋月不甚明白地看向张源,张源续道:「是这样的,自从那天你被人强行带走,我上门苦苦哀求,要谢老爷子放过你。又说因为近来气候不佳,收成不好,希望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凑足田租奉上。谁知原本五两银子的田租,眨眼间变成了十两。我问他为何租金突增,谢老爷子二话不说便命人将我打了一顿……」
秋月听闻丈夫遭此境遇,脸上泛泪道:「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对你,未免太过可恶。」张源道:「我四处筹钱,到了清鸿寺附近,见这寺庙香火鼎盛,信徒颇多,便进去向菩萨祈求,希望能度过难关,没想到事情果真顺利解决。」
两人正yu再言,远方点点火光乍现,朝他两人靠近。张源怕是谢家人找了上来,挽着秋月的手赶紧离开。
「凉亭那儿好像有人,咱们过去看看!」谢家老爷谢城接获通报,说秋月已逃离谢家,连忙率领几名家丁追了出来。那日他前往田地收租时,秋月正好陪同丈夫忙着耕稼,见秋月姿se颇佳,心生歹念,便以张源欠缴田租为由强抢霸占。
「哼,才付了十两银子就想将人带走,岂有如此简单!」谢城与众家丁一路奔驰,接近凉亭时,谢城与家丁们身上与腿上均感疼痛,不知被什麽东西给丢中,错愕中同时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
「是谁乱丢东西?」谢城等慢慢站起身,抚着痛处,朝四周张望,举目所见却只有无尽的漆黑。家丁们拿火把朝地上一照,原来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子。谢城等不si心,起步再追,才走没几步,又有大把石子朝他们丢来,担心再这样下去恐身受重伤,只得打退堂鼓离去。
次日清晨,王青霭探听消息,得知雷千钧已出发前往伏牛山。她再次换上一身轻便男装,向欣儿交代:「若爹娘问起我来,就说这阵子我将待在清鸿寺闭关诵经,好好忏悔,一方面也是替爹娘祝祷祈福。」欣儿道:「又是清鸿寺,小姐,您可知关於清鸿寺,近来出现了个传闻。」王青霭「哦」的一声,问道:「什麽传闻?」
「传闻清鸿寺的菩萨特别灵感,遭遇苦难的民众若去祈求常能获得解救,附近街坊邻居都说:清鸿殿,偿所愿。小姐难道您不晓得这事吗?」王青霭惊讶道:「哇,既然如此,那我得更加常去了,说不定菩萨会保佑我事事顺利、阖家安泰呢!」欣儿道:「这回您要去多久啊?」王青霭道:「不一定,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月。」整装完毕,王青霭快脚一踏,已出了家门。
来到清鸿寺,进庙朝拜的民众虽多,但众人鱼贯进出,颇有秩序。门口旁竖有一碑,上头写道:「心诚则灵;心善则验。」庙内一尊偌大石刻观音立於正殿,双手捏了个法指,慈眉善目,庄严祥和。民众们面向菩萨或跪或立,各自殷殷祈祷。
王青霭不往殿内,而是朝後方庭院走去。庭院里除了一片苍翠挺拔的林木之外,还坐落几间屋舍,有些是寺里尼姑们的居所,有些是禅修静坐之处。王青霭熟门熟路,直达一棵杉木旁的小屋,清慧方丈正在里头闭眼静坐。
清慧方丈是庙里的nv住持,五十多年岁。王青霭能与之结缘,是因为去年她陪同父亲远行,在路边听见嘈杂声音,却见一对老夫妇与一名少妇,那少妇手中怀抱婴孩,三人拉着一名士兵的衣袖顿足哭泣。原以为是士兵欺负百姓,仔细听其对话,才知原来那士兵是老夫妇的儿子、少妇的夫婿,因被徵召出征,正与家人做最後告别。王青霭见那老夫妇鬓发皆白,身躯佝偻,显得弱不禁风,婴孩尚且neng幼,而那士兵一去长征,生si未明,这一离别恐怕就此生si两隔。王青霭见之不忍,但凭自己独力难救,心中苦闷,於是到清鸿寺朝拜,诉说心事,希望能解百姓之苦。清慧正好在殿中,无意间听见王青霭祈祷之语,便向她开导「为所当为、为所可为」之道,王青霭欣然认同。之後,王青霭有空便去找清慧方丈,从清慧口中得知百姓苦痛或祈愿,她再斟酌己力予以协助。
「进来吧。」清慧起身,到一旁桌上斟茶。王青霭道:「方丈大师真是好耳力,我已尽量提轻了脚步,还是被您觉察。」清慧微微一笑,道:「今日你来得较早,莫非有重要之事?」王青霭道:「我想出一趟远门调查案件,在此之前特来向方丈打听有无需要协助之事,又因最近多需捐助,此回得找个富家帮忙。」
清慧道:「洪老爷家公子腹有诗书,想把自己写的诗文投送给朝中显贵,却不知该行卷何人才好。这洪老爷素有善行,也承诺愿以重金找人协助,或许可以一试。」王青霭道:「这事倒不难,我可为之。」所谓行卷,意即在科举应考前,考生会将所写诗文投送给朝中有地位者,以求推荐,希望藉此增加及第的机会。
清慧道:「洪公子的诗文卷轴与书信已交放在殿内桌上,我已收妥。只是,关於行卷对象你可有想法?」王青霭沉y了一会儿,道:「曾听我爹爹提起,河内郡太守裴珣,其父亲裴宽曾任礼部尚书。科举事务向来由礼部掌理,我可前往裴府一趟。」清慧道:「嗯,据我所知,裴宽崇信佛经,常造访大相国寺,b起戒备森严的裴府,到大相国寺可能更容易见到裴宽一面。对了,你稍等我一下。」
清慧走出小屋,独留王青霭在场。不一会儿,房门开启,清慧双手端持一个木盒,递给王青霭,说道:「里面所装是玄奘大师新译大般若经第七部,金刚般若。太宗当时命人手抄九份流传,这是其中一份。若是遭遇护卫阻挡,不让你见裴大人,可用经书与之结缘。」王青霭见此物贵重,尚自踌躇,不敢收下。清慧道:「此经我已熟读,已另行手抄,你放心拿去吧!」王青霭恭谨接下,眸中透出灿灿莹光。
王青霭将经书、卷轴等物装进长方木匣里,再用条大布巾外裹,背在背上。准备就绪後即策马出发。
行了一段路,王青霭来到开封一处闹市,在大街後端正是大相国寺。有别於清鸿寺的质朴低调,大相国寺显得宏伟瑰丽许多。踩上石阶进入,顶上苍翠琉璃瓦与朱墙的大殿、楼阁沿着轴线分布,左右廊庑相对而立,走道两旁植栽雅致有序,寺内的肃穆清幽与外头闹市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王青霭逛走一番,却不见有侍卫在里头,向寺里僧人打听,得知裴大人尚未到来,算算时间,恐怕得过了午时才抵达。既然人还没到,肚子又有些饿,王青霭索x来到寺外大街上觅食。
街上沿边有许多小贩,包子烧饼、文物古玩、书画杂物等应有尽有,也有些杂耍卖艺之人,兼之围观群众,整条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王青霭买了几块大饼,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远远看见对面客栈前方空地有一男一nv,那nv的约莫十七、八岁,面容秀丽,t态娇俏,手中持剑正自舞动;男的下巴留有胡须,已有些年纪,静静蹲坐在少nv後方,两人看来像是父nv。
少nv左右挥剑,随後右脚一蹬,向上腾跃,转了个圈,脚才落地,腰身一转,长剑朝四面八方陆续递出。围观群众见少nv动作俐落、姿势甚美,均拍手喝采了起来。
「谢谢,谢谢!这是小nv婉儿,请多支持,还有更jg彩的在後头呢!」那老丈站起身,步履蹒跚,端着陶钵走向群众,请求打赏。群众投了几枚铜钱後,婉儿受到鼓励,拿出另一把长剑,双手交错运使,连挽剑花,身子同时不停回旋,看得群众目眩神摇,铜钱又投了好几枚。
「借道,让一让!」一名高头大马的男子,身边带着两名跟班,自後面客栈走了出来,穿越群众,走向那老丈,伸手道:「今日观众这麽多,钱总该还得出来吧!」老丈扬起手中陶钵,皱眉道:「薛老板,您自个儿瞧瞧,从早到今也不过挣了这几个铜钱。可否先还您一些,留一些给我父nv俩吃饭用,吃饱了才能继续卖艺还您钱哪!」
老丈伸手一抓,一把铜板约莫十几枚,作势要递给薛彦,薛彦却涨红了脸,气恼道:「少跟我来这招!」挥手一打,铿然几声清脆,老丈手中铜板登时掉满地。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四处滚落,老丈大惊,连忙蹲下身去,双手0地,朝四周不断触碰探索,想捡回铜板。王青霭在远处见了,心道:「原来是个盲人。」
「爹,我来就好。」婉儿停止舞剑,走向父亲,蹲身下去捡拾。群众见了,少数几位跟着帮忙捡,其余的只得各自散去。薛彦喝道:「一样是卖艺,先前就付得出来,怎如今不行?还不快摆上木板子,展演你那百发百中的s飞镖功夫,观众定然热烈打赏。」
「这…这不行,我已决定不再卖艺了……」老丈站在原地直摇头。薛彦道:「为何如此?」婉儿捡完铜板,来到父亲身边,把钱放进钵内。薛彦睨了婉儿一眼,道:「难不成要我抓你nv儿来抵帐?」老丈急道:「万万不行!」
婉儿道:「薛老板,父亲近来已教我s飞镖的功夫,就快学成,过些日子定然可以全数偿还。」薛彦道:「但我已等不了这麽久,若还不出钱,只好让你做工还抵了。」说着向身边两名随从打眼se,两名随从上前抓紧婉儿左右手臂,准备带走。婉儿一声大叫,挣扎不依,路过民众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究竟发生何事。
「我来试试吧!」王青霭快脚上前,伸手挡住两名随从去路。薛彦见这年轻人一身书卷气,身上背了个大木匣,像是要赴京赶考的书生,一脸怀疑地道:「就凭你?」王青霭道:「当然!不知这对父nv究竟欠你多少钱?」
薛彦乾咳一声,「原本十两银子,但因积欠太久,得还二十两了。」婉儿怨道:「这中间我们陆续还了不少钱,前前後後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两,应只剩下七两,怎会不减反增?如此实在说不过去吧!」薛彦叉腰道:「好啊,若你们今天就能交出七两,就还七两,若交不出那就是二十两了!」
婉儿正yu再言,王青霭朝她挥手,向薛彦道:「不如这样吧,若我能展演飞镖功夫,你就算他们便宜些,只还五两就好。若我技不如人,我帮他们还你二十两,如何?」薛彦见这年轻人弱不禁风,不信他有一身功夫,回道:「若你真有本事,他们这些钱不用还都没关系。」
「好,一言为定!」王青霭请婉儿摆出平时惯用的木板,上面绘了人形图像,在十步之远的距离立好後,她卸下了身上的大木匣,腰际绑上飞镖吊袋,ch0u了其中一枚,瞄准前方。一旁群众见好戏似乎要上场,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
婉儿出声喊道:「头部!」王青霭右手一扬,「咻」的一声,飞镖即出,正中人形头部。「腰部!」婉儿再喊,飞镖再出,果真s中腰部。婉儿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青霭,向他微微一笑,围观群众已忍不住大声喝采起来。
薛彦不服气地道:「如此范围太大,未免太过简单,由我来喊!」王青霭朝他点头,等候指示,一旁民众也愈聚愈多。「心!」薛彦话才说出,飞镖跟着掷出,jg准命中。薛彦不si心,再喊出:「双膝!」原以为王青霭将仔细瞄准,分别对准了左膝和右膝,再先後掷出。谁知她右手一出,只一声响,竟同时命中人像双膝。
薛彦当场一愣,愕然不语,在场群众则是语出赞赏:「真是神准!」、「好厉害啊!」惊叹之余不忘多打赏几枚铜板。婉儿亦是惊喜,上前将木板上的飞镖一一卸下,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王青霭道:「在下小名何足挂齿,倒是薛老板可别忘了约定!」薛老板见群众在场,不便多说什麽,只好大袖一拂,迈步离去。
见薛老板已走远,王青霭叫道:「等会儿!其他人先别离开,还有更厉害的呢!徵求在场之人一次喊两处,我飞镖即至!」
人群中一名男子高声喊道:「右手、左脚!」王青霭手中两枚飞镖脱飞而出,中此两处。另一名妇人接着再喊:「头顶、左膝!」这次飞镖却不再同时丢掷,而是先後掷出。第一枚不朝头顶、膝盖s去,竟是往腹部方向飞出。正当众人不解时,王青霭紧接着掷出第二枚,此飞镖由下朝中上方斜斜而去,碰触了第一枚飞镖後直接正中头顶,另一枚飞镖因遭擦撞,偏了方向,转而向下,正好s中左膝。全场群众惊讶连连,掌声如浪cha0接连不断,赏银踊跃投来。王青霭拱手致谢了许久,群众见她不再出手,才慢慢散去。
老丈走向王青霭,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如此神掷功夫,不知师承何人?」那老丈因目盲而听力甚好,从王青霭说话声音研判他并非男子,但不知对方是否有特殊原因需隐藏身分,因此以阁下称呼。
王青霭挥手道:「哪有什麽神掷功夫,不过有时书读得心烦,会朝水面打几个水漂,练练手劲罢了。」老丈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婉儿在一旁捧着陶钵,喜道:「爹,多亏这位公子帮忙,群众打赏的钱加总起来少说也有三十两,咱们省点用,即便薛老板反悔,也不怕还不出钱了。」
「老丈,您之所以不再卖艺,是…是害怕显露功夫吗?」王青霭想起先前雷千钧曾说,朝廷下密令要诛杀或逮捕懂得武功的盲人,不由得做此联想。老丈叹了口气道:「这时局,还是低调些较好,我年岁已大,再经不起折腾了。」
一名三十几岁男子,衣着简朴,一身清瘦,长得脸圆面润,慈眉善目,他走向那老丈,说道:「在下刘春禾,是位行脚大夫,若不嫌弃,不如让在下试试,或许可让阁下双眼重见光明。」王青霭喜道:「若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婉儿轻挽父亲的手,道:「爹,这大夫看来人挺好的,要不试试看?」
「这…这嘛……」老丈显得左右为难,迟迟不答应。刘春禾道:「是担心付不出钱吗?别担心,在下四处行医,非为求取名利,惟解众生病痛而已。」王青霭见此人身为大夫,待人态度谦和,心怀慈悲,不由得心生好感。
老丈依旧迟疑未决,似有难处,过了好一会儿,答道:「多谢刘大夫好意,我盲得惯了,生活尚能自如,先不用了。」婉儿知父亲x子谨慎多虑,若不接受定有考量,便道:「谢刘大夫,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父nv俩道谢完,着手收拾物品,撤离了去。
王青霭道:「刘大夫您一片善意实属可贵,我想他们应是有难言之隐吧!」刘春禾道:「嗯,方才阁下展演飞镖神技时我也在场,真令人大开眼界。」两人话到一半,街上行人纷纷走避,几名护卫随走一顶大轿周围,自身旁谨肃而过。
「应是裴大人来了!」王青霭念头浮出,向刘春禾道:「我有事得前往大相国寺一趟。」刘春禾道:「据说吴道子於该寺壁上绘了文殊维摩菩萨像,我正好想前往一观,咱们恰可同行。」王青霭点了点头,两人跟随在大轿队伍後,准备跟着入寺。
孰知来到寺门口,却被护卫挡了下来,说为保裴大人安全,其余人等暂时不得入内。王青霭卸下木匣,小心翼翼地取出经书,道:「素闻裴大人尚经礼佛,我这有玄奘大师新译金刚般若手抄本,但求见大人一面。」其中一名护卫接过经书,不知此书是真是假,回道:「待我进去里面通报,你稍等一会儿。」
片刻後,那护卫拿着经书回来,递还给王青霭,道:「可能是行旅劳顿,裴大人他身子忽然有些不适,不好让你久等,只好先将书还你,待明日大人身子好了些,再来吧!」刘春禾见状,连忙道:「在下正好是大夫,可替大人看诊,烦请引见。」
那护卫半信半疑,不敢拿主意,回道:「大人可是尊贵之躯,非寻常大夫所能医治。」刘春禾道:「在下谨承师祖意志,不忘大医jg诚一书中所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yu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王青霭见那护卫非明白人,说道:「大医jg诚一书,不正是药王孙思邈所着?」刘春禾道:「正是。」王青霭道:「曾听闻孙天医jg研医药、救人无数,於隋唐时皆辞拒当官,太宗更曾亲自上山拜会,其医德高尚令人敬仰。此书我曾有幸翻阅,里头阐述优秀医者须有jg湛医术与高尚品德,意即「jg」与「诚」。有医如此,何尝不能替大人治病?」
「好吧,你们俩随我来。」护卫带领两人来到寺院厢房外,向随行的祀部主事禀报。祀部主事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有请刘大夫至厅堂,替大人悬丝诊脉。」王青霭既担忧又期待地看向刘春禾,刘春禾微微一笑,步履和缓,随祀部主事进屋。
王青霭在屋外静待,一炷香时间过去,屋门再度开启,祀部主事要王青霭进屋将经书呈上。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王青霭喜出望外,献呈经书的同时,将诗文卷轴也一并上呈。
完成任务,王青霭、刘春禾两人走出大相国寺。王青霭道:「刘大夫,此回多亏有您,我看裴大人气se颇好,不大像是生病之人。方才您进屋後究竟发生何事,您当真替裴大人悬丝诊脉啦?」
刘春禾点头道:「到了里头,那祀部主事命人隔着帘子递给我一条丝线,说我既然以孙天医是瞻,医术想必出类拔萃,看我能否藉此诊断病情。其实如能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最能jg准研判病况,进而对症处置。」王青霭道:「是啊,然後呢?」
「既然裴大人有所不便,我也只是照办,但奇怪得很,这脉象经我一探,竟是喜脉。」王青霭咋舌道:「这…这怎麽可能!」刘春禾道:「我向祀部主事说明了,祀部主事没生气,反而答道:刘大夫果真医术jg湛。原来丝线另一头系的并非裴大人,而是只将要下蛋的母j。」王青霭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想测试您的医术,幸好您如实说了。」
刘春禾道:「替裴大人看病後,其实他身子并无大碍,主要是心有烦忧,忧思多虑,加上可能旅途中受了点风寒,我随即予以针灸,并开了安神温补的方子。针灸过後裴大人已好多了,也因此得以接见客人。」王青霭道:「那就好,刘大夫您着手成春,方才那盲眼老丈不让您医治当真可惜,不知接下来您yu往何方?」
刘春禾道:「在下行脚各处,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但愿能承孙师祖志愿,以济世活人为己任便是。」王青霭道:「没想到药王孙思邈留有传人,那真是世人之福了。」刹时,她脑中有了主意,问道:「刘大夫,您是否愿与我同行?您的医术医德令在下佩服,况且……」王青霭於是将近来盲人遭受牵连,以及有贼人将被害者挖眼等事大略叙述了。
「我想调查此事,希望能揪出这居心不良之人,若有刘大夫相助可谓如虎添翼。」王青霭眼神中流露出企盼。刘春禾道:「但我不会查案,也不懂武功,只会医术,却要如何帮忙?」王青霭道:「您的医术就是一大助力了。像方才那老丈,如果他愿意让您医治,不再是盲人,就可继续卖艺,如此也就不怕朝廷的追捕。或许那老丈是另有考量才婉拒就医,但还有其他人啊!咱们若能替需要的人治疗眼疾,使其重见光明,保全x命,也是善事一件啊!」刘春禾闻言颇是心动。
「没想到阁下虽为nv子,却有如此心志与想法,令人钦佩。」王青霭面上漾起微红,道:「我一身男装,孰料还是被您给识破了。」刘春禾道:「在下行医多年,由阁下的面容气se、谈吐运气、骨架t型等处判断出来的。再则,阁下对敝师祖所着之书能有所了解,如此富有学识,不知姑娘出身何处?」
王青霭心想,若想结交好友,需待人以诚,便直说道:「在下王青霭,青天的青,云雾霭气的霭,家父是鄢陵县令王怀仁。富有学识真不敢说,但我曾上过学堂就是。」刘春禾道:「原来如此,素闻王县令为官清廉,执法公正,颇令百姓称道。既然小姐有如此x怀,我也有意云游各处行医,在下愿献棉薄之力。」王青霭喜道:「太好了!谢刘大夫!」
刘春禾道:「不知小姐想如何调查此事?」王青霭道:「刘大夫,您可否别称呼我小姐,虽然我是官家子弟,但我不认为我有什麽特别崇高之处,听着怪别扭的。若您不嫌弃,我称呼您一声刘大哥,您叫我声青霭妹子,咱们兄妹相称,如此可好?」刘春禾道:「嗯,如此甚好。」
王青霭道:「原本我想去伏牛山一趟,从冥门那儿着手,如今有刘大哥之助,我倒有了其他的好法子。」刘春禾侧耳过去,专注聆听。
王青霭在附近热闹市集租了个小摊位,於左右两旁挂了斗大布条,左侧布条上头写着「义诊」两个大字,另一张布条则写着:「收万家当铺当票,每张十文钱。」
当票乃是当铺发给典当物品者的凭据,典当者将来可凭此据赎回当时所押当的物品。如今万家当铺已关门,清册与押当物品又遗失,此当票已形同一张废纸。
路过民众看见这两张布条,感到好奇而纷纷聚拢,交头接耳谈论了起来。
「真的假的,此处有义诊?」、「天底下竟有如此好事。」、「不知是哪位大夫看诊?」、「这万家当铺…前些日子是不是曾发生命案啊?」、「听说早已关门大吉了。」、「好像是吧!」、「那抵押的物品岂不是赎不回来了?」、「既然当票已无用,用来换十文钱似乎也不错。」
其中几位民众转而回去,带了家中长辈有疾者前来看病。由於刘春禾医术jg妙,半天过去,摊位前已大排长龙,都是为了看病而来。义诊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连带收购万家当票之事也传了开来。次日,果真有人拿了当票过来,yu换取十文钱。
此摊位是以棚子搭建,外头用布帘遮盖,不致让外人一眼看穿里头情况。棚子里分左右两侧,中间以屏风隔开,左侧是刘春禾看诊处,右侧则由王青霭负责收购当票一事。
一个上午过去,前来就医之人依然络绎不绝。另一方面,每当有人携着当票进棚,王青霭总会藉此询问有关万家当铺或万诚之事,看能否从中找出可疑的蛛丝马迹。如今已收了十余张当票,所得知的讯息,不外乎是万诚话不多、为人细心谨慎、生活作息正常、不酒不赌、交友甚少、家中成员单纯等事。
王青霭看着手中一张张当票,心想:「本以为凶手该不会和前去典当之人有关,但这些人看来都是清苦之人,个个手无缚j之力,哪有力气砍毁护栏?还是真如师爷所说,凶手乃是胁持强抢,为财而来?」转念再想:「可这世上芸芸众生,万诚生前又交友单纯,究竟会是谁下此毒手?」正当疑惑之际,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当票大步走进棚内。
「请坐。」王青霭坐在一张桌子前,态度客气。那中年男子依言坐下,交出手中当票,问道:「阁下可是万家人?怎会无缘无故想收购万家当票?」王青霭摇头道:「非也,这位大哥,您看我同时挂起这义诊的布条也知道,我只是不忍心那些赎不回东西的人们,勉强用十文钱当作贴补,做点好事罢了。」中年男子道:「你倒是好心,如果万诚有你一半好心,我看他也不至於si於非命。」
王青霭闻言一惊,心想:「这人该不会知道些什麽?」她露出疑惑表情,「这位大哥,您说的这话我不太明白。」中年男子道:「既然你不是万家之人,我就可放心的说。他这个人啊,说好听是jg打细算,说难听点就是吝啬小气。每次我向他典当东西,老是挑三拣四,说我典当的东西不值钱,然後大砍价钱,连我祖传的瓷瓶也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最後仅愿意借我三两,你说气不气人。」王青霭专注聆听,轻轻叹了口气道:「若非急需用钱,谁舍得拿祖传之物去典当。」
「是啊!」中年男子像是遇到知音,愈说愈起劲,「後来我拿这三两银子去还赌债,只是还差一两银。我向债主苦苦哀求,说都是万诚给的钱太少,以至於无法全数偿还,请他再宽限我几天,结果非但没得到宽限,还差点挨了顿揍,吓得我赶紧逃跑。回家後我愈想愈不甘心,只差一两银,就这麽一两银我便可还清债务了。」
王青霭道:「那怎麽办?你有回头再去找万诚吗?」中年男子道:「我原想再去找他商量,看能否再给我一两,但又怕被债主抓个正着,於是我足不出户,躲了三天才前往万家当铺,谁知却传来万家当铺发生命案、万诚已si的消息。」
王青霭道:「所以你回家後就没再跟万诚有所接触了,是吗?」中年男子点点头。王青霭道:「不知你那债主是何人?你怎会欠下赌债?」中年男子道:「他名字叫做冯观,是庆元酒楼的老板。那酒楼里其实暗设了赌坊,都怪我一时贪心手痒,在里头赌了几把,就…就……唉……」
王青霭再问:「除了冯观知道你向万诚典当东西,你还有向其他人提及万家当铺吗?」中年男子道:「典当祖传之物这事如果传了出去,肯定招来我家母老虎一顿臭骂,我哪敢跟其他人提啊!听说万家当铺那些押当物全都不翼而飞,看来我想赎回是此生无望了。」
中年男子一脸愁苦,王青霭细细思想,感觉这酒楼老板恐非正派,便问:「你说你向冯观抱怨都是万诚钱给得太少,你还有说其他关於万诚的事吗?」中年男子道:「我还说他未免太过小气,明明财力雄厚,却连一两银也不肯多给,还节省到连夥计都不肯请,老是一个人站柜,真不懂他何必如此。我甚至提议说我愿意在当铺帮忙几天,只要他多给我一两就好,他还是不肯答应。」
王青霭猛然一惊,确认道:「你说的这些话冯观都知晓吗?」中年男子道:「是啊,为了让他知道我是多麽努力想偿还他钱,只可惜事与愿违。」王青霭将十文钱递了过去,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了。」中年男子接过钱,致谢後便即离开。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喧闹声。「请让一让!我们有事yu查!」一名捕役站在外头等候,排队民众见有捕爷来查案,只好作鸟兽散。
另一名捕役走进棚子,惊呼:「怎会是你!」毕英双目睁大看着王青霭,王青霭尴尬笑道:「毕伯您怎来啦!」毕英道:「我才要问呢,小姐您怎会在这儿?」刘春禾见他们俩互有认识,亦向毕英客气地颔首微笑。
「毕伯,跟您介绍,这位是刘春禾,是我的好朋友,他可是位医术jg妙的大夫呢!我们不过是做点好事罢了。对了,毕伯您知道庆元酒楼的老板冯观吗?可知他是什麽样的人?」毕英狐疑看向王青霭,「小姐您问这做什麽?」王青霭道:「毕伯您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是想帮雷捕头的忙。」
毕英皱起了眉头,道:「此人不单纯、不简单。我曾为了查案去过庆元酒楼几次,发现这冯观心思缜密,口齿伶俐,很会钻漏洞,不是个好对付之人。」王青霭道:「那他会武功吗?力气如何?有擅使的兵器吗?」
「我没跟他交手过,不知他力气如何,但我知他身形虽偏瘦、偏矮,却是擅长刀法,更何况他是尚龙堡之人,所以定然懂得武功。」王青霭疑道:「尚龙堡…那又是什麽地方?」
「尚龙堡位於崤山,堡主是向成锋。这向成锋多年前是江洋大盗,曾犯下几个大案,金盆洗手後,目前据说专注於经营生意。他底下有两个得力助手,如他左右手般,一个是宣雄,在各地开设了几间武馆,另一个就是冯观,目前是庆元酒楼老板。凡是尚龙堡之人皆有习武……」毕英忽然压低声音道:「虽然向成锋已宣告金盆洗手,但做事常游走在触法边缘,是个棘手人物,也听说他买通了不少官员,有些事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很难将他治罪。」王青霭道:「嗯,我明白了。」
毕英眉头一凝,正se道:「青霭啊,不知你收购万家当票要做何用?有些事还是别cha手,我这是为你好。」毕英此时直呼王青霭之名,是出於长辈对後辈的关心与提醒。王青霭道:「毕伯,我知晓您的顾虑,诚如雷捕头所说,相关事证仍应蒐罗完全。您也知我一向很钦佩雷捕头这份坚持与嫉恶如仇,我只是帮忙将相关证据备齐,再交给雷捕头罢了,您别担心。」
毕英点了点头,「那麽你万事小心,原本我好奇是谁在关注万家当铺的案子,心想该不会是凶手有了下一步动作,如今既然得知是你,也就放心了。」
毕英与另一名捕役离开了摊位。刘春禾道:「看来你似乎已有了头绪。」王青霭道:「嗯,这冯观以及尚龙堡可能有问题,得去查访一趟。」
王青霭认为庆元酒楼距离较近,打算先去查访,收拾了东西,与刘春禾两人随即上路。
两人边行边聊,「青霭妹子,若咱们到了那酒楼,要如何调查,你可有想法?」王青霭道:「方才那人说庆元酒楼里暗设赌坊,可惜我忘了问他门道,但没关系,总有法子的。」
王青霭拿出一叠当票,道:「这些当票上面详细记载着典当人、日期、押当物与金额等内容,目前人证已有,还差物证。这每项押当物我已认真记下,若能在庆元酒楼里找到赃物,罪证确凿,冯观无论如何是脱不了罪的。」刘春禾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方才那捕爷们去查,我俩势单力薄,只怕吃力不讨好。」
王青霭道:「狡兔三窟,我只是想,如果那些押当物另放他处,不在庆元酒楼呢?若是贸然让捕头进入搜查,只怕打草惊蛇,对方恐更加防范。」刘春禾道:「妹子果然思虑周到,那便依你之言。」
两人来到热闹街上,庆元酒楼正坐落於两道交叉转角处,高有双层,富丽堂皇,十分显眼。迈步踏进,两人相偕坐下,招来了店小二。
王青霭自怀中拿出一小包沉甸甸之物,将之往桌上一放,同时问道:「不知你们店里有啥好酒、好料的?」
店小二侧眼瞄见那包桌上之物,感觉像是银两,心想这人应是钱财无虞,但不知是否出手阔绰,回道:「从简单却又美味的汤饼、饺子,到价高且制作繁复的八仙盘、汤洛绣丸、光明虾炙等,水陆珍馐,应有尽有,不知客官想吃点什麽?」
王青霭皱眉道:「我肚子不甚饿,还有其他的吗?」店小二道:「既然咱们名为酒楼,自然少不了好酒。白酒、h酒、果酒、洋酒皆有,像是竹叶春、玉露春、剑南春、葡萄酒等,也有自波斯引进的三勒浆、龙膏酒、无忧酒……」店小二一口气念了许多酒名,王青霭微微点头,「听起来真不错,给我葡萄酒好了,只是即便有了酒,仍感觉少了点什麽……」
店小二将腰身一弯,靠近王青霭,低声道:「咱们还有文人雅士喜ai的行酒令,也有富人热衷的行乐令,不知客官是否有兴趣?」王青霭道:「行酒令要多人同欢共饮才有趣,何况我对诗词不太擅长,那就行乐令吧!却不知要如何进行?」
店小二道:「这得另行安排地方,请两位随我来。」
店小二带领他们上了二楼。这里并非如一楼宽敞、视野开阔,而是一间间隔开的厢房,其中有几间房发出嘈杂的吆喝声与笑声,也有的传来乐曲之声。两人入内,才一坐落,一名碧眼卷发、深目高鼻的yan丽nv人立即捧上酒来。这伴酒胡姬来到王青霭、刘春禾面前,妩媚一笑,再将酒杯一一摆上,准备倒酒。
王青霭喊道:「小二!店小二!」叫了几声却不见店小二踪影。王青霭连忙向身边胡姬挥手,示意要她出去,边道:「这位姑娘请回去吧!我们自行斟酒即可。」那胡姬似乎听不懂汉语,自顾自地继续倒酒。
刘春禾本是滴酒不沾之人,赶紧起身,道:「要不我到外头找店小二来。」王青霭道:「也好,有劳刘大哥了。」就在刘春禾离开後,那胡姬见房里仅剩一人,她拿起了酒杯,婀娜丰腴的身躯靠了过去,举手催促王青霭饮酒。
「且慢,且慢,我等我朋友回来!」王青霭一脸尴尬,频频後退,一边摇手,一边指向门外。此时,店小二进房,一现身即关起了房门。
「小二,这似乎有误会,我可没说需要胡姬伴酒,请她快撤了吧!」店小二脸se一变,转为y沉,叫道:「绑起来!」那胡姬身手矫捷,立即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绳子。王青霭暗叫不妙,心想该不会着了道,身子一个翻滚,赶紧闪将过去。
胡姬见对方身手俐落,嘴角一扬,双手抓持在绳子左右两端,欺身过去,绳子朝王青霭身後绕去,yu予以圈制。王青霭低头弯身旋转,再次躲开,伸手拿取桌上两只酒杯,朝那胡姬的左右两手丢掷过去。
胡姬没料到对方投得极准,酒杯正中她手腕骨,登时双手一痛,绳子因而掉落在地。情急下,王青霭见房间一旁开有窗子,她快步过去,双手按上窗板,想自窗户跃下,以求脱身。
店小二大喊道:「你若逃了,你朋友该怎麽办?打算弃他於不顾吗?」王青霭闻言一愣,心想:「刘大哥说要去叫小二,却没再回来,不知是否发生了危险。」她回过身来,问道:「他人在哪里?」
「碰」的一声,房门此时被猛烈撞开,竟是刘春禾到来,身旁还夥同一名头戴黑纱帷帽的陌生男子。刘春禾看向王青霭,紧张道:「你没事吧?」王青霭点了点头,见刘春禾安然无恙,也就放心。
店小二见刘春禾闯入,虽是一时错愕,仍是向胡姬使了眼se。那胡姬飞扑过去,两手一伸,施展擒拿手法,yu抓住王青霭。王青霭反应亦快,就在胡姬扑来之时,迅速自怀中拿出两枚绵云针,朝胡姬与店小二两人s去。见暗器s来,胡姬立即止步,赶忙转身闪躲,店小二却是闪躲不及,哀嚎一声,手臂上已中针。
「快走!」王青霭往房门口奔去,与刘春禾一同离开,而刘春禾身边的陌生男子此时成了帮手,他长剑在手一路护卫两人,行到楼梯时,两名酒楼打手手持大刀挡在楼梯间,想阻止三人下楼。
王青霭手捏绵云针,看准对方手腕,正yu出手,那陌生男子却是快了一步,不等大刀砍来,他快步一踏向前,长剑率先攻击,朝两名打手的肩膀与身躯连续挥刺。打手们回刀抵挡,陌生男子趁机伸脚一踢,两名打手站立不稳,自楼梯上接连滚了下去。
在陌生男子协助开路下,刘春禾虽是一路踉踉跄跄,步伐不稳,最後总算安然来到一楼。一楼客人们见有打斗情形,均是惊呼尖叫,四处窜逃,顿时一片混乱。陌生男子带领王青霭、刘春禾趁乱快步逃出,离开了酒楼。
「跟我来!」陌生男子走出酒楼,迅速走进斜对角一条巷弄,那巷弄里还有其他密密麻麻交错的小巷。王青霭虽不认识这男子,直觉此人应是想帮助自己脱困,当下毫不思索,与刘春禾一同随他而行。
陌生男子熟门熟路,连续拐了几个弯,最後打开其中一间小屋的门。三人进到屋内,屏息以待一会儿,确认庆元酒楼之人没再追来,王青霭开口谢道:「多亏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大名?」陌生男子摘下了帷帽,道:「在下萧子毅,敢问两位大名?」
王青霭见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应b自己稍长,挺鼻薄唇,面容俊朗中带有一丝冷意,让她不禁联想起二师父潘雨寒。王青霭问向刘春禾:「刘大哥,原以为这位萧公子是您的朋友,现下看来似乎不是。」
刘春禾道:「我与他是初次见面。」转身向萧子毅道:「在下刘春禾,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救我俩脱困。」王青霭跟着拱手道:「在下王青霭。」接着不解地问:「刘大哥,你们两人怎会一同现身?我还以为你被那店小二捉了去呢!」
刘春禾道:「是啊,我差点就被庆元酒楼的人抓走,多亏这位萧公子出手我才幸免於难。」王青霭道:「究竟发生何事?」刘春禾道:「当时我走出房间,四处张望,想找那店小二,谁知忽然有两名夥计向我靠近,那两人抓住我左右两臂,随即将我带走,我当场大喊道:快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快放开我!才一喊完,这位萧公子立即现身,长剑唰唰两声,那两名夥计手臂受伤,放开了我,接着带我来到你所在的那间厢房,破门来救你。」王青霭道:「原来如此,但萧公子与我们并不相识,何以如此?」
萧子毅道:「不瞒二位,其实我已暗中跟踪二位好一会儿了。」王青霭心中一凛,暗想:「被人跟踪我竟毫无察觉,不知我跟毕伯的谈话,此人是否全听见?」刘春禾惊道:「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萧公子为何要跟踪我们?」萧子毅道:「二位别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当我看见有摊子挂起义诊二字,心下好奇,这才开始在一旁暗中观察。」
刘春禾道:「若萧公子有看诊需求,可直接告诉在下,何必如此?」萧子毅道:「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不知刘大夫能否医治眼盲之人?」刘春禾道:「如果眼珠子还在,我尚有办法。」萧子毅道:「那麽,可否劳烦刘大夫随我去一个地方?」刘春禾道:「什麽地方?」萧子毅道:「伏牛山。」
王青霭立即有所联想,问道:「萧公子可识得冥门之人?」萧子毅心下微微一惊,却是面无表情,平静道:「有些事目前无可奉告,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想找的那些东西并不在庆元酒楼。」王青霭既惊又疑,问道:「你究竟还知道哪些事?如果不在庆元酒楼,却在何处?」
萧子毅道:「在你们摆摊之前,我早已暗中观察庆元酒楼好一阵子了。万家当铺那些押当物已被冯观派人运走,以我之推想,应是送往尚龙堡了。」王青霭道:「果然如此!」她心想:「这位萧公子恐怕与冥门中人有关,大师父既已前往伏牛山,我正愁不知该如何前往冥门,既然他有意前去,说不定正好可替我们带路。」於是道:「我愿意前往伏牛山,刘大哥呢?」刘春禾道:「既然有人需要医治,在下自然要去。」
为避免庆元酒楼之人找来,待到太yan落下、天黑之际,三人才低调上路。
这一路上三人偶有闲聊,王青霭道:「我真不懂,到庆元酒楼的客人这麽多,那店小二是如何识破咱们身分,还设下埋伏来抓我们?」萧子毅道:「其实你们早已被他们的人盯上了,只是你不知情罢了。我在一旁跟踪时,冯观早已派人暗中查看你们的一举一动。」
刘春禾道:「萧公子是因为咱们挂起义诊的布条而来,冯观恐怕是因为看见了另一个布条才盯上我们。」王青霭道:「嗯,虽然咱们没在庆元酒楼找到赃物,但他们此举等於证实了他们正是凶手。」萧子毅道:「你们既非衙门中人,又非万家人,为何要查这案子?」王青霭道:「不过是为了公道正义罢了。这幕後之人没揪出来,不知还有多少人莫名受害,而且还无法将其治罪。」萧子毅不甚清楚这来龙去脉,只觉王青霭是个急公好义之人,他微微点头,庆幸自己救对了人。
三人趁夜行了三十余里路,此时晨j鸣啼,天已破晓,三人打算就近找一户民宅,稍作休息後再继续上路。
放眼望去路旁一排屋子,其中有户人家开了门,一名年岁甚高、眉发胡子全白的老人自里头缓缓走了出来。王青霭正yu上前询问,屋内一位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跟着走了出来,喊道:「祖爷爷,您上哪去?您拐杖忘了拿呀!」
那老者停步门前,转身向後,说道:「我想上街去买些东西,家里乾粮正好没了。」
年轻男子上前,伸手轻挽老者左臂,让他有所依靠,动作十分娴熟。
王青霭等在一旁观看,方才那老者转身时,他右手袖子处衣布飘荡,竟是空的,不禁心想:「该不会这老丈右臂已断。」
年轻男子道:「这事我去就好,您在家歇着,咱们回去吧。」老者道:「天se尚早,你多睡一点啊!我这老毛病发疼,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做。」年轻男子面有难se,不知是否该让老者外出。
刘春禾趋前说道:「在下正巧是位大夫,可否让我替这位老丈瞧瞧?」王青霭、萧子毅跟着走了过去。王青霭道:「这位刘大夫医术甚好,是药王孙思邈的传人,老丈您大可放心。」老者得知後点头同意。
年轻男子是老者的曾孙,他搀扶着老者,引领三人进到屋内,让老者坐下後,再替三人倒水。
刘春禾小心检视了老者右臂,眉头一紧,喃喃地道:「这…怎会如此?」王青霭道:「很少看到刘大哥您如此表情,不知这老丈右臂怎麽了?」刘春禾道:「我只是不理解,从这断臂处研判,看来有些像是…像是您自行折断的……」
王青霭脸se一变,道:「这是怎麽一回事?」老者一脸哀怨,点头道:「刘大夫说得不错,此臂确实是我自断,虽然我断了一臂,却也因此保全了x命。」王青霭道:「究竟发生何事,老丈您能否告知?」
老者叹气道:「多年前朝廷大肆徵兵,要远征南诏。南诏那地方不只地处偏远且环境极为恶劣,瘴疠弥漫。当时村里到处都是送别的哭声,因为据说前前後後远征南诏之人已有上万人,却无人生还回来。当时我也在徵兵的名册中,为了保命,只好用块大石头捶断自己右臂,这才免於徵招。老实说,若是国家有难,需抵御外侮,即便不徵兵,我也愿主动上战场抗敌,但若只是为了开边寻衅的不义之战,又何必为此枉送x命?」
王青霭想起老者为求活命,只能自残右臂的画面,心中酸苦,不禁叹道:「如此恣意动用兵力、发动战争,穷兵黩武之下受害的总是小老百姓,唉,真是难为您了。」萧子毅微微低头,神情若有所思。
老者道:「虽然每逢寒冷夜里,这断臂会让我痛得彻夜难眠,但我不後悔,至少我没成为魂断异地、连屍骨都没人收的望乡鬼。」
刘春禾道:「原来如此。这位老丈,虽然您这断臂我无法复原,但我可以开些药方,您天冷时服用,可减缓这断臂痛楚,至少让您晚上得以安眠。」老者眼神中充满感激,不停谢道:「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谢谢刘大夫!」
年轻男子得知三人正在赶路,为表达谢意,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让萧子毅和刘春禾休息,并另行整理一间客房给王青霭。这之间,王青霭见萧子毅沉默寡言,偶有恍神,於是问道:「萧公子你还好吧?看你不知在想些什麽,是心情不好吗?」
萧子毅道:「可能我常年待在山上,少与众人接触,没想到这世局竟已变得水深火热。」王青霭道:「确实如此,那老丈的情形并非冰山一角,也缘於此,我和刘大哥正以自己的方式,救民於水火之中。」萧子毅虽是冷漠地看向王青霭,心中却感到有gu暖流潺潺流动,他不由得同时想起了几件事,再次沉默起来。王青霭见他陷入沉思,不愿再作打扰,便告退回房休息。
三人在老者家休息过後,养足了jg神,又继续上路。他们先到附近城镇买马买粮,再骑马前往伏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