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人是他是谁,蓝溪明白。是那位谢大公子,她生怕她们城主大人知道,又要提婚约。
所以,让她闭嘴。
她们这位小姐,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单纯。有了十年前那一事,就算她们城主大人想要再提婚约,那位谢公子也不会答应。
那日,她坐在珠链后。
没看见那谢公子的惨状,她们这些能够自由进出的女修,却看得清清楚楚。
灰白的衣服里渗出滴滴血迹,脸上消瘦得可怕,好似只剩一层皮包着骨。那是他灵根被毁的第十七日,本应该在雪岭养伤。
但因父亲不做人,将他赶出。
没了去处,无奈之下只能投靠金陵玉家。那是他母亲在世时,为他指的妻子家。他想去找他的妻子,岳丈。
想求他们帮一帮他。
但很可惜,那位厌极了他,就连大门也未让他进。甚至连退婚书,也是让奴仆转达。
他撕了那封信,披着寒雨往城外去。蓝溪还记得,那时他的腿也有问题。是被妖兽咬伤,走得极其困难,极其慢。
骄傲的天之骄子,一朝落入凡尘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而他已经不仅仅是跌落凡尘,而是成了一个废人。
没有人是不喜欢看热闹的,金陵城的百姓,外地赶来看戏的各大
世家子弟。他们倚着栏杆,门窗,纷纷向他投去打量嘲弄的目光。
一个自幼便被认为是天才的领主之子,未来的继承人。那一刻不是光鲜亮丽,万人敬仰。
而这一刻,却是跌入泥潭,狼狈不堪,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眼光,鄙夷,看戏。对他而言无一不是凌迟,千刀万剐。他何成受过这样委屈?这样的屈辱。
从玉府前到出城,整整一天,又怎么可能不恨,不怨。不恨都是轻的,又怎么会同意重新定亲,恢复婚约。
思绪飘得有些远,蓝溪突然想到那谢公子的腿,治好了没?应该是好了,今日见着他身形虽然消瘦,但挺拔俊朗,行动间也没什么问题。
她还听说,那谢公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修。那女修在他落魄时不嫌弃他灵根尽毁,愿意和他一起去凡人界生活。
有了这样的青梅,又怎么会想要和他们大小姐在一起
而且那谢公子和她们大小姐也不般配。不是说哪个人好,哪个人坏,不相配。
是性格上不合适,一个过于沉闷,一个过于暴躁。两人在一起,她们小姐会闹个不停,那位谢公子也别修炼了,一天到晚处理夫妻之事。
要说,还得是那尉迟家的公子和他们小姐合适。那位公子会哄她们小姐,而她们小姐也喜欢他身后的权势。
能做到,为他压抑本性。
这样的结合,自然而然便能做到夫妻和睦,家庭幸福。
所以,她应该隐瞒但这前提是,大小姐没有炎毒。那毒很厉害,寻了近百位丹修也没能诊治出一个所以然。
唯一弄清楚的是抑制手段。弄些特制的冰珠,在她发病时,可以缓解。以及为她寻一位冰灵根的夫君,不管有不有效,但冰总能克火。
既然克火,那就不会一点作用也没。而雪岭谢家的长子最为合适。
因着这点,她就不能隐瞒。
她必须告诉那位大人,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她也不能隐瞒。
但表面上她还要应付大小姐,起码不能做得太过。她点了点头,随即将剥好的葡萄尽数捧到美人身边,温言道:“今年北国送来的葡萄格外香甜,小姐尝尝。”
玉荷见她答应,满意得不得了。随即视线落在她奉上来的一盘葡萄,那葡萄个个饱满圆润,个头很大,还未吃下便能闻到一股青涩的甜香。
是个好东西,她馋了一口觉得不错。便道:“我记得这玩意很多,你拿些给外头的小丫头们也尝一尝,就当路上解个闷。”
看着她长大,自然最是了解她的脾气。她们这位小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是坏透。
除了阴晴不定,对待她们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侍卫们很是大方。
吃食赏赐,从不吝啬。
“好。”蓝溪点头,便去做。
而宽敞马车内,这时只剩下她一人。她舒服地靠在软榻上,吃着葡萄,吹着外有夏日傍晚清爽的风。
不知何时,马车行过山水,进入繁华的城池。玉荷望着窗外热闹的景色,心中难免生出一丝自得。
这是她父亲的城池,是苍阑大陆第一城。她父亲顶顶厉害,护了这座城,以及城里的人,身为他的女儿l,玉荷很是骄傲,骄傲到有些目空一切。
甚至瞧不起那儋州尉迟家。
他们家能够有如今的地位,靠的都是女人和联姻,以及拉帮结派。不像她父亲,事事亲力亲为,做个爱民如子的贤君。
想到这里,眉眼娇媚的白裙美人。又忍不住一阵心虚,父亲那般好,她的名声却那么臭。
因着她,她那位名声好了大半辈子的贤君父亲,落了个教子无方的骂名。
可怎么能怪她!
她还未出生,便被定下婚约。她不喜欢那人,有什么错,而且她只是和他解除婚约,怎么落到那些人口中就是大逆不道,丧尽天良。
她只是让他滚,没做别的坏事儿l。所以都怪那姓谢的狗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会挨骂,父亲也不会因为他被骂。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死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