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籁回到院里第一件事,就是叫盈月去打听到底谁去了静鹿园中告状,账面银子那件事她心知肚明,可与吕献之置气,是哪个人不省心给她添堵。
趁着这个时间,她则是将府中常驻的方医士请了来。
国公府还未分家,嫡子、庶子全都混在一块,主子加奴婢少说也得上千人,每一房都有自己打好关系的医士,类似专人专办,像是项脊轩里,便是这位方医士负责。
方家也算小有名气的杏林世家,轮到方荔这本是可以入宫中,做宫妃女医,国公府是悄悄用了银两被拉过来了,据说一个月的月钱足足就有15金,快赶上吕献之的月例了。
宫中太医院院判也不过一月20金,资历少说也得二十几年,可方荔不过二十年纪,已然是事先高薪阶层跨越了,且国公府这般地方怎么也比宫中勾心斗角掉脑袋强多了。
杨灵籁坐在屋内正厅等人,心中也在思索,潘氏到底是为何拒医,那个被请来的医士言语闪烁,瞧着就有问题,只当时到底人多嘴杂,萝怡园里又没有她的人,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
若不来一招引蛇出洞?
方荔踏进院门时,就皱了皱眉,听说这位新来的大娘子不太好相处,短短几日就被叫到静鹿园里批了两回,不知会不会牵连她。
这国公府内,她待得还算滋润,是真心不想挪窝。
“大娘子安好,在下方荔,过来为您请脉。”
盈月去请人时,只说是杨灵籁生了病,加之方才在王氏那里打了个预防针,没人心生怀疑。
杨灵籁一抬头,便瞧见了一身穿罗衣,简单挽了个髻却未带任何发饰的女郎,衣服颜色与府内丫鬟、僮仆们相近,混在其中不显眼极了,对方年纪尚轻,许是比她大了几岁,眉眼间沉淀了些。
“方医士?”
“正是在下。”
在杨灵籁打量方荔之时,方荔也观察了一番这位曾一度风靡上京的杨三娘子,以一己之力嫁入吕氏,据说还很的婕妤娘娘喜爱。
娥眉青黛,婀娜小蛮,斜斜支在方桌上,不见仪态,却又像云之蔽月,叫人想一探究竟。
诊脉间,杨灵籁想起这人领了一份这般叫人艳羡的俸禄,实在安静不下来。
“方医士,年纪轻轻就一马当先入了国公府,既在这待了这般久,想必是觉得府内定是不错了?”
方荔不变神色,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话冷的要命。
“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方荔也不过是过江之鲤,走马观花,待了个地方便不想动了。”
“安安稳稳,确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要是她能拿着这十五两金子,做梦都能笑醒,可惜如今国公府不归她管,否则是真想克扣旁人,幸福自身。
“方医士,来项脊轩多吗?”
“尚可。”
这个“可”有点微妙啊,偌大的项脊轩给吕献之一个人住,还常常请医士,环境好没闲事,这也病的太频繁了些。
“不知我家郎君是为何病呢,你瞧,我这刚进门,什么也不懂,还望方医士能解个闷。”
方荔动作顿了顿,她觉得这也并非是什么大事,总归如今有了女主人,关心一下自家郎君也未尝不可。
诊完了脉,她手上动作不停,将垫手的脉枕和帕子规规整整地安放在自己檀木药箱的盒子里,不大的小箱内分了大大小小的隔层,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
这人绝对是个强迫症患者。
“公子,只多脾胃弱,常有一些风寒小毛病,受不得风,该是自幼伤了,无法根治,只能慢慢温养,饮食上要多加注意,心中积郁亦有碍于病情,平日娘子可多注意些。”
“至于娘子,秉性大开大合需严加控制,重则……有碍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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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医士,这是想诓我,还是想戏弄于我?”
她不过就是脾气臭些,这小女医竟敢诓她有碍容貌,杨灵籁长这般大,还是头一次被有人以这种理由来膈应,做个医士难不成就能张口胡诌了。
“视娘子情况而定,《方术》云:性燥伤肝,易疲多纹,乃慢性毒。”
方荔的表情太过坦荡,反倒让杨灵籁拿不住主意,她这脾性让旁人受累明眼可见,可若是伤及自身,乃是下下策,只是叫她憋着,更是坐立难安。
后又想想,左不过今日才知,日后再改也还来得及。
恶狼
这般想通了, 杨灵籁又换上了笑颜,她将桌上被帕子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戳到跟前,语调轻柔, “还要烦请方医士帮我瞧瞧这东西。”
帕子被细细掀开, 里面正是从杨府拿出的那块广寒糕。
方荔仔仔细细拿起来端详片刻,后又捏碎取出一小块闻了闻味道,待查到最后, 原本泛着米香、娇俏玲珑的小块糕点已是经历了狂风卷叶, 丝毫不见雏形。
“这糕中似乎是掺杂了一些伤脾之物,若是久服, 亦或是有同类药物相配,日久便会胃中溃烂, 并非会要命,却可叫人日子难熬。”
话中点到为止,杨灵籁已然是明白了。
“有劳了, 不过……”
“方医士医手仁心,劳苦功高, 怕也是活的恣意, 国公府这般的好地方, 自是住惯了,不好挪,也十分难挪,耳听八方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对吧?”
方荔沉默, 杨灵籁却依旧接着说下去。
“十五金已是不少, 我这做大娘子的都比不上, 不如就收了金子好办事,随口一句唠唠便罢了。”
到最后方荔也没说好与不好, 兴许是还瞧不上她这个初来乍到便惹是生非的大娘子,也看不上她这装模作样的吓唬,人扛着药箱走的飞快,若不是院子里那有个门槛,瞧着是要飞过去的。
恰这时莽撞的盈月从门外冲来,二人险些撞了个仰倒,也不知是连着道了几声歉才跑来,气喘吁吁地也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