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香拨 第24(1/1)

皇甫南环抱双臂,望着苍茫的夜色发呆。这个时候,麟德殿的宴早结束了,皇甫佶去哪了?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宝殿披香(二十三)又是一个彻夜不眠的良宵。 寄附铺里埋伏了十多个南衙的翊卫,今夜不该他们轮值的,可没人敢掉以轻心,都穿了铠甲,或坐或站地聚在灯下。 这里是阿普笃慕从宫城回宅子的必经之处,也是夜景最繁华的地段。人们都乐得疯了,痴了,披星戴月地载歌载舞,比起盂兰盆那晚兴致半点不减。 皇甫佶聆听着金钲的声音,“快二更了。”他靴尖一挑,静躺在地上的配刀飞起来,被稳稳抓紧手里。皇甫佶快步到窗前,盯着熙攘的街口。 “那里有一个。”有人指着楼下。 皇甫佶认得,那是阿普笃慕的随从木呷。比起阿普笃慕的入乡随俗,木呷还是一身蛮横之气,头上梳着椎髻,身上披着鸟羽兽皮,胳膊和脚板飞快地甩着跺着,把芦笙吹得响亮欢快。那是南诏舞队在御前表演过的“跳月打竹歌”。 把目光自咧嘴大笑的木呷脸上移开,皇甫佶很有耐心,“先别轻举妄动,等三更。” 他们早谋划好了,待夜深人静,“鱼都进了网”,分头把守住宅子的前后门,再把所有的南蛮人自睡梦中揪起来。 打的是蛇,阿普笃慕是各罗苏的“七寸”。扼住了各罗苏的咽喉,就是砍了西番的一条臂膀。 “来了!” 锵锵乱响,是众人抢着去握刀的声音。皇甫佶“噗”一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寄附铺的楼上顿时陷入沉寂的黑暗中。 欢声笑语的舞队往闾里去了,半轮皓月挂在荐福寺佛塔的顶上,照得天街亮堂堂的,银霜似的地上拖着一人一马的影子,是才从宫城值宿出来的阿普笃慕。没有随从,也没有灯笼,他走着走着,勒马停住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多少有点落寞的样子。 皇甫佶正要动身,见阿普笃慕停在坊门下,想了一想,他调转马头,往南去了。 “跟着他。”皇甫佶一招呼,众人都很有默契,无声地奔到街上,远远地跟在阿普笃慕后头。 江畔的凉棚底下,放完焰口的僧众都已经散了。沿河两岸,夜风漾漾,彩纸剪成的衣衫鞋帽,“呼啦”一下被火星点着了,坠落进幽暗不明的河里。纾鬼的铙钹还在寺里苍苍地敲着。 经过淫祠,有沙门在呢喃着金刚经,“佛告须菩提:凡所有…又是一个彻夜不眠的良宵。寄附铺里埋伏了十多个南衙的翊卫,今夜不该他们轮值的,可没人敢掉以轻心,都穿了铠甲,或坐或站地聚在灯下。这里是阿普笃慕从宫城回宅子的必经之处,也是夜景最繁华的地段。人们都乐得疯了,痴了,披星戴月地载歌载舞,比起盂兰盆那晚兴致半点不减。皇甫佶聆听着金钲的声音,“快二更了。”他靴尖一挑,静躺在地上的配刀飞起来,被稳稳抓紧手里。皇甫佶快步到窗前,盯着熙攘的街口。“那里有一个。”有人指着楼下。皇甫佶认得,那是阿普笃慕的随从木呷。比起阿普笃慕的入乡随俗,木呷还是一身蛮横之气,头上梳着椎髻,身上披着鸟羽兽皮,胳膊和脚板飞快地甩着跺着,把芦笙吹得响亮欢快。那是南诏舞队在御前表演过的“跳月打竹歌”。把目光自咧嘴大笑的木呷脸上移开,皇甫佶很有耐心,“先别轻举妄动,等三更。”他们早谋划好了,待夜深人静,“鱼都进了网”,分头把守住宅子的前后门,再把所有的南蛮人自睡梦中揪起来。打的是蛇,阿普笃慕是各罗苏的“七寸”。扼住了各罗苏的咽喉,就是砍了西番的一条臂膀。“来了!”锵锵乱响,是众人抢着去握刀的声音。皇甫佶“噗”一声,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寄附铺的楼上顿时陷入沉寂的黑暗中。欢声笑语的舞队往闾里去了,半轮皓月挂在荐福寺佛塔的顶上,照得天街亮堂堂的,银霜似的地上拖着一人一马的影子,是才从宫城值宿出来的阿普笃慕。没有随从,也没有灯笼,他走着走着,勒马停住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多少有点落寞的样子。皇甫佶正要动身,见阿普笃慕停在坊门下,想了一想,他调转马头,往南去了。“跟着他。”皇甫佶一招呼,众人都很有默契,无声地奔到街上,远远地跟在阿普笃慕后头。江畔的凉棚底下,放完焰口的僧众都已经散了。沿河两岸,夜风漾漾,彩纸剪成的衣衫鞋帽,“呼啦”一下被火星点着了,坠落进幽暗不明的河里。纾鬼的铙钹还在寺里苍苍地敲着。经过淫祠,有沙门在呢喃着金刚经,“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到了明德门前,城楼上悬着煌煌的灯火,监门卫的守兵把阿普笃慕挡住了。“他要出城?”有人疑道,随即意识过来,南衙早已密令监门卫,不得随意放人出城。阿普笃慕只有折返了。谁知阿普笃慕和监门卫的人勾了勾肩膀,又把腰间的鱼符拿了出来,给守卫查验过后,轰然一声响,最右的城门打开,阿普笃慕跨上马背,出城去了。皇甫佶立即反应过来——他的腰牌是假的!“要逃!”十来号人发足狂奔,冲到城门下,将南衙的令牌一亮,牵过几匹马,冲入夜色,踏碎了银霜。追出数十里,碧鸡山静卧在眼前,松风阵阵摇曳着树影。碧鸡山火之后,山上的行苑还没来得及修缮,就这样空置了。皇甫佶下马,翻出火折,照亮了眼前焦黑的松枝。“进山搜吗?”旁人犹豫了,“乌蛮人擅长钻林子,小心偷袭。”“他身上没有暗器。”皇甫佶沉稳地说。阿普笃慕之前在宫里值宿,皇帝的眼皮底下,除了一把刀,毒箭弹弓之流,是没法夹带进去的。叫两人回城去报讯,皇甫佶把火折别回腰里,借着月光拨开迎面的松枝,才两个月,山上的野草又齐小腿高了,“找被马蹄踩断的草。”追着草痕到了山腰,浓云把月亮遮住了,沙沙的林叶声中夹杂着嗷呜低吼,是虎豹,还是豺狼?几人背抵背,忐忑地停下了。山火时兽苑里逃走了不少猛兽,兴许还在山间游荡。一匹孤零零的马被丢在林子里,也在不安地喷着鼻息。“可能是人学的。”见众人都退却了,皇甫佶也不勉强,他把刀脱鞘,割断半截碍事的袍子,“我去看一看。”踩过萋萋的乱草,皇甫佶循声穿过林子,隐约可见山下零星一点灯火,是皇甫家的私庙——碧鸡山起火那天,皇甫南就在庙里。皇甫佶脸色微微地一变,老虎的低吼声骤然停了,脚下被绊了一下,皇甫佶低头一看,是只被胡乱甩开的乌皮靴。皇甫佶瞬时横刀当胸,疾风过耳,一个人影自树上无声落下,像只迎面腾跃的野兽,猛地把他扑倒。皇甫佶眉毛狠狠地一拧,险些闷哼出声,阿普笃慕的左膝跪在了他的右臂上,刀脱了手,被他一脚踢飞。阿普笃慕自己的刀也丢开了。他揪住皇甫佶的衣领,给了他一拳。皇甫佶把阿普笃慕掀翻,飞快退了几步,腰间还有短弓。他引弓张弦,动作敏捷得让人看不清,顷刻间,箭簇对准了阿普笃慕的胸口。阿普笃慕的声音还很镇定,“你右手折了,可别射偏了。”“卫府兵擅闯城门,是死罪。”皇甫佶的弓弦绷得很紧,“夜里暗,就算失手射死你,陛下又能说什么?”“你们皇甫家的人都这么恶毒吗?”阿普笃慕有些愤怒,“我都没想过要你死。”皇甫佶淡淡道:“我也不打算要你的命。陛下特意叫我送阮咸给你,你该回去领赏谢恩。”想到皇帝,阿普笃慕嫌恶地把脸别到一边,“不稀罕。”话音未落,皇甫佶的手蓦地一低,霜雪似的箭芒往脚踝而来——这是他擒获猛兽惯用的手段。阿普笃慕飞身将乌皮靴往皇甫佶面门上踢去,皇甫佶躲闪不及,又被他拽住衣领,重重地拖到地上。清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是阿普笃慕中了箭,皇甫佶精神一振,反手去草丛里摸索他的弓弦,“咔”一声轻响,弓被压断了。没了兵器,两人在林子里扭打起来。皇甫佶的右臂折了,被阿普笃慕反剪双手制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扭头,近在咫尺间,瞥见了阿普笃慕雪白锋利的牙齿,晃动的珊瑚耳串。他的衣衫也被撕扯开了,月亮半隐半露,照出背上狰狞凶悍的虎纹。皇甫佶顿悟,赤手空拳,他不是这乌蛮人的对手。“你走吧。”他毫不犹豫地说,然后左臂奋力一挥,衣领从阿普笃慕的十指下挣了开来。阿普笃慕一瘸一拐地退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手里握着皇甫佶的马鞭——自从在南衙第一眼看到皇甫佶腰间的竹鞭,他就觉得很不顺眼。和皇甫佶缠斗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它薅下来。皇甫佶也急了,“这上面刻字了,还给我。”“什么字?我不认识汉人的字。”阿普笃慕看也不看,把鞭柄折断,“这是苍山的龙竹,你们汉人都爱到别人的家里偷和抢吗?”他摇着头,一扬手,竹鞭被无情地投进了山涧。一声尖锐的呼哨,自皇甫佶的唇间冲出,夜鸟“扑棱”地凌空而起。

阿普笃慕诧异地看了一眼皇甫佶,“怪不得……”好好的阿姹,在皇甫家长成了一个奸诈善变的女人。有人应声而来,阿普笃慕把刀背叼在嘴里,纵身一跃,滚下了山坡。皇甫佶追上两步,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用割断的衣袍将手缠起来,皇甫佶见众人搜寻无果,便默默地骑马回城。天边的青霭中已经透了白,上朝迟了的官员正急急地拍马——要去南衙覆命了。皇甫佶舒口气,“驾”一声,一马当先,疾驰至木呷等人的住所,见正门大开,两名翊卫在外头徘徊,皇甫佶顿感不妙,拔足冲进堂上。堂上,庑房里,都空无一人,榻上也是冰凉的。只有几个洒扫的站在院子里。“蛮子们都去跳舞了,”答话的人迷迷糊糊的,“一晚上没人回来。”案头的纸页飘到靴前,皇甫佶拾起来,借着朦胧的天光一看。碧云凉冷骊龙睡,拾得遗珠月下归。是他私下题赠给皇甫南的诗。“城里搜了吗?”他问旁人。“监门卫说,咱们刚出城,有另一拨人拿着南衙的令牌,也说是去追南蛮,他们就没有仔细查验。”想到要去御前回话,众人脸上都无奈至极,“今天陛下要出明德门为鸿胪卿送行,什么也做不了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皇甫佶心想,好狡猾的阿普笃慕。 宝殿披香(二十四)门口刚一有响动,罗帷就“唰”地被扯开了,皇甫南一夜没合眼,双目仍炯炯有神,“是阿兄回来了吗?” “不是……”红芍张开嘴,又迟疑了。 和郑家的婚事昨天在御前透了风,皇甫夫人干脆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新裁的细绢堆在窗前,才打的簪钗也用同心匣盛了来,皇甫南被催促着,绣了半朵芙蓉,也放在案上,旁边的兔毫黑釉瓶里,插着八娘子送的一支丹桂。 绿岫急得要跳脚了,忙跑到榻前,“是三郎,蜀王府的三郎,” 她紧紧扣住皇甫南的十指,心头通通跳,“三郎请你去崇济寺,夫人不知道,去吧,娘子!” 自从言官重提段平案被皇帝申饬之后,李灵钧跟皇甫府就疏淡了,连皇甫达奚也绝口不提蜀王府。这个名字陡然在耳边响起来,简直有点陌生,皇甫南脸色淡了,“不去。” “天不亮就来传了话,这会说不准人还在等着。”绿岫睁大了眼睛,她也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激动得脸孔发红,“兴许,三郎会借这个机会求陛下开恩,把娘子嫁给他!” 皇甫南笑了,“你在做梦?” 绿岫讪讪地,“看在三郎亲自下水捉鱼的份上……” 墙里跳进了“野猫”,鱼池已经跑空了。皇甫南还挂心着皇甫佶的去向,没精打采地起身,从黑釉瓶里拿出丹桂,在手上转了转,她看着外头嗒嗒滴水的屋檐。 临行时天公不作美,所有人的心里大概都不畅快。 “去吧,把话说开了也好。”绿岫还在不甘心地怂恿,“今天陛下带着满朝的人出明德门送鸿胪卿,万一三郎为等你去迟了……” “绿岫在房里守着,红芍再去打听打听,阿兄到底去哪了。”皇甫南把没绣完的芙蓉扔下,梳了丫髻,穿白衫青裙,手里一把碧油伞。 “娘子,你要去崇济寺?”绿岫追出来,压着嗓门问。 皇甫南用手指在唇边比了比,踩在湿漉漉的青石砖上。那把碧油伞被撑开了,像朵莲叶,沿着院墙到了角门,倏忽不见了。 崇济寺的大雄宝殿上,皇帝要赐给西番的金刚经被移进了金匣,等着护送佛宝的十名北衙禁卫们在庑房里吃茶闲聊。 李灵钧背靠香案,伸长腿坐在蒲团上,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门口刚一有响动,罗帷就“唰”地被扯开了,皇甫南一夜没合眼,双目仍炯炯有神,“是阿兄回来了吗?”“不是……”红芍张开嘴,又迟疑了。和郑家的婚事昨天在御前透了风,皇甫夫人干脆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新裁的细绢堆在窗前,才打的簪钗也用同心匣盛了来,皇甫南被催促着,绣了半朵芙蓉,也放在案上,旁边的兔毫黑釉瓶里,插着八娘子送的一支丹桂。绿岫急得要跳脚了,忙跑到榻前,“是三郎,蜀王府的三郎,” 她紧紧扣住皇甫南的十指,心头通通跳,“三郎请你去崇济寺,夫人不知道,去吧,娘子!”自从言官重提段平案被皇帝申饬之后,李灵钧跟皇甫府就疏淡了,连皇甫达奚也绝口不提蜀王府。这个名字陡然在耳边响起来,简直有点陌生,皇甫南脸色淡了,“不去。”“天不亮就来传了话,这会说不准人还在等着。”绿岫睁大了眼睛,她也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激动得脸孔发红,“兴许,三郎会借这个机会求陛下开恩,把娘子嫁给他!”皇甫南笑了,“你在做梦?”绿岫讪讪地,“看在三郎亲自下水捉鱼的份上……”墙里跳进了“野猫”,鱼池已经跑空了。皇甫南还挂心着皇甫佶的去向,没精打采地起身,从黑釉瓶里拿出丹桂,在手上转了转,她看着外头嗒嗒滴水的屋檐。临行时天公不作美,所有人的心里大概都不畅快。“去吧,把话说开了也好。”绿岫还在不甘心地怂恿,“今天陛下带着满朝的人出明德门送鸿胪卿,万一三郎为等你去迟了……”“绿岫在房里守着,红芍再去打听打听,阿兄到底去哪了。”皇甫南把没绣完的芙蓉扔下,梳了丫髻,穿白衫青裙,手里一把碧油伞。“娘子,你要去崇济寺?”绿岫追出来,压着嗓门问。皇甫南用手指在唇边比了比,踩在湿漉漉的青石砖上。那把碧油伞被撑开了,像朵莲叶,沿着院墙到了角门,倏忽不见了。崇济寺的大雄宝殿上,皇帝要赐给西番的金刚经被移进了金匣,等着护送佛宝的十名北衙禁卫们在庑房里吃茶闲聊。李灵钧背靠香案,伸长腿坐在蒲团上,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昨天皇帝加恩,封他为东阳郡王,李灵钧也换上了五章冕服,配有紫绶、水苍玉,金银镂的革囊和佩剑被解下来放在地上。有个白衫青裙的人影,在倾斜的伞下驻足。李灵钧起先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还当那是谁家混进来布施的婢女。随即,认出了那人手臂上缠的五色缕,他从蒲团上跳起来,“当啷”一声,革囊和佩剑都被踢得老远。李灵钧心里是雀跃的,但他克制着表情,只往前迈了一步,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来啦?”皇甫南收起伞,走进殿来。外头的天气是灰蒙蒙的,佛像前一排长明灯,映得人面目如画。有人自庑房里出来张望雨势,不等皇甫南开口,李灵钧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皇甫南没有作声,也不挣扎,被他从殿门口拽到香案前。皇甫南拂过发鬓边的雨珠,动作那样舒展,语气那样轻柔,“真要去西番?”她的话里带着试探,“不争了,不抢了?”“对,”一段时间不见,李灵钧变了个人似的,沉稳内敛了,在皇甫南手腕上停了一瞬,就放开了,“我去西番,陛下很高兴。”轻轻晃动的毓珠后,李灵钧的嘴唇抿紧了,是忍耐,是自持。皇甫南藏起心里的失望,也对他嫣然一笑,“祝你一路平安。”见她转身要走,李灵钧难以置信地追上一步,“我一去,可能几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京都了,你没有别的话?”皇甫南低头想了想,说了句没来由的话,“如果以后在陇右相会,你别为难我阿兄。”李灵钧琢磨着这句话里的深意,随即把注意力都转回皇甫南身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段平的事吗?”皇甫南意外地转过身来。李灵钧道:“我在蜀王府听了一些话——圣武朝京都失陷,陛下幸蜀,南衙卫府兵谏,当时段平是翊府郎将,陛下的亲卫。”“这些我知道。”皇甫南静静道,“是废太子指使的,要陛下处死宠妃韦氏,因为陛下私下许诺了韦妃,如果她生了皇子,就废嫡长而立幼。”李灵钧垂眸道:“陛下被逼无奈,命段平去将韦氏赐死,韦氏不肯就范,这时外头喧哗,说是兵谏的禁卫们已经闯到了御幄前,陛下一时着急,夺过段平的剑,亲手刺死了韦氏,还在她肚子上补了一剑。”李灵钧也习惯了天家的寡情,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当时……韦氏已经有孕在身了,装殓的人说……是个已成型的男胎。”所以,皇帝才常年被噩梦缠身,唯恐恶鬼索命。皇甫南失神地摇头,“所以我阿耶就成了阴附东宫,戕害皇子的邪党。”“陛下很忌讳提起那个还没降世的皇子。因为当时西番兵凶,藩镇作乱,行宫里只报了韦氏病亡,回銮之后,段平就被贬到了云南。昭德十年,段平求见皇甫达奚,想打听陛下对韦氏之死是不是已经释怀。”李灵钧看向皇甫南,“另外,段平还泄露了一个秘密给皇甫达奚——当初和韦氏一同被赐死的,还有韦氏膝下一个刚足岁的公主。段平手下留了情,没有把那个气息奄奄的公主埋在西岭,而是丢弃在了当地人的蛮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