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揣开房门,楚弈的神色没有一丝放松。
这一路走来,怀中的小丫头只是动了动,又昏睡了过去。
掌心传来的温度越来越热,小心移动一下掌心的位置,摸到的又是片片冰凉
他的担忧逐渐都浮现在眼底。
“楚苓!”他回头转向跟随进门的公主“马上吩咐人抬热水过来!还有,立刻诏太医过来!”
楚苓不敢怠慢,看了眼仍未苏醒的泪西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可恶!”
楚弈咬咬牙根,小心地将怀中人儿放到床塌上,顾不得自己一身湿透,便动手解起她的衣裳来。
这还是第一次给女孩子脱衣服呢!
不过,只是个六岁的娃娃,又那么难看,若非有个“太子妃”的头衔,他压根没把她当一个女孩子。
直到刚刚,看到她像个破碎的陶瓷娃娃,脆弱地蜷缩在门角,原本厌恶她的心里才缓缓滋生出一抹怜惜。
是啊,他楚弈本来就对天下女子怜惜,今日之事又是颜儿和苓儿的错,就暂且不跟这丫头计较
手指的动作有点生硬,但是毫不迟疑,再不把这丫头的湿衣服脱下,只怕风寒更重,脑子只怕要热得变傻了。
很快,一具白嫩娇柔的身子出现在眼底。
在为她除去最后一件粉色小兜兜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皮肤。
细细的,软软的皮肤。
朦胧的灯光下,这小家伙看起来又白又粉,让人忍不住有种冲动,想伸手再去摸一下,那光亮的皮肤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柔软?
漆黑的眼睛暗了下来,他视线飘移。
原来,这小丫头并没有外表看到的那么黑。
她脸蛋自然呈现的小麦色是长期受阳光照射所致,在王宫里已养上数月,仍然还没有恢复本来的白皙。
真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楚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迅将干净柔软的丝被覆上她。
这丫头
好好地,他对她那么好奇做什么!
根本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低头看到脚下的一片水渍,抑郁地皱起了眉头,才记起自己也已全身湿透。
他刚起身,宫女匆匆而来,见太子衣服还滴着水珠,一脸吃惊,慌忙道:
“奴婢见过太子。”
楚弈敛去眼中复杂之色,语气温柔有礼:“劳烦宫女姐姐了,太子妃不小心淋了雨,需要马上泡个热水澡。”
“奴婢知道,热水马上就来。”
楚弈点点头,转过身去。走近自己宽大的床塌,在床边立着的屏风上取下几件干净衣裳。
“宫女姐姐,太医一会也回来。太子妃就先交给你了!”
“请太子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太子妃的。太子赶快去换下湿衣裳吧!”宫女望着楚弈挺拔的身形消失在寝房内室,不禁微笑了起来。
她们的太子真是世界上最尊雅最讨人喜欢的少年,长得俊俏不说,小小年纪不但聪明过人,功夫还厉害着。
平日里,对人斯文有礼,眉眼含笑。
偶尔油嘴滑舌一下,却让身边的女子无一不欢欣暗喜。
这样的太子将来长大了
宫女粉脸一红,连忙将头转向小床。
哎呀,她差点忘记,太子妃还昏迷着呢!
泪西病了。
第二日,天已放晴,树叶碧绿青翠。
一早,诏王楚政怀和许仪儿一听闻此消息,立刻赶来永诏宫。楚颜和楚苓自然少不了挨一顿训斥,硬被压着去跟泪西道歉。
好在泪西不是真的染上了水云宫中那怪异之病,否则
当他们踏进太子寝房的时候,泪西已换上了新衣正在沉睡着。
太医也早在昨夜被侍卫从被窝里挖起来,为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把脉看病。
最后她模糊低喊着“爹娘”折腾到天色微明才又沉沉睡去。
楚弈自然也是一夜未眠,并非他好心愿意一直陪着这丫头,实在是同在一房内,这边有人正病着,他如何能安新睡着?
结果,一大早睁着一双带有血丝的眼睛,脸色也好看不好哪里去。
泪西是在大家走了之后才醒过来的,当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开,只看到房内一个熟悉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惊异。
“太子”她喉咙干哑,声音没有自喉间出来。
背对着她的楚弈却听到了。
他转过身静静地看她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
她眨眨眼睛,莫名感到一丝暖意,虽然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无视于她的存在,可是,她有印象昨夜是他抱自己回来的。
如果没有他,恐怕自己不只是生场病这么简单,或许到今天都没有人会现自己。
想一想,那样太可怕了!
泪西的这次遭遇虽然没有引起大的轰动,但她和楚弈之间的关系却悄悄地生了微妙的改变。
白日里,他们各忙各的,两人都要学习很多东西,大多数时候,要忙碌到晚上才有时间碰面。
但是碰面之时,不再是冷眼一对,无视于对方的存在,而是偶尔会轻轻地打个招呼。“太子”看到他越挺拔的身躯踏进门时,泪西会鼓起勇气打声招呼。她没有其他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住在同一个房内,如今关系比从前有所缓和,自然该想办法更加亲近才是。
有时候她也会帮楚弈递上一杯热茶,在她心里,终究有一份感谢。
楚弈总是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随手放在桌上,但眼中的轻睨逐渐被隐藏了起来。
不过,每次看到她递茶时不经意露在手腕之外的木镯,他的心情就会迅跌落到冰冷的谷底。
楚颜和楚苓自那个雨夜之后,对泪西的态度有所收敛,反正哥哥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太子妃”她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太子妃”不存在好了!
花开花落,春去春回。
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也很平静。
那一年,雪花漫天飞舞,北诏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天气寒冷地欲将人手脚变得僵硬。
北诏之王楚政怀在一次亲征中,不幸被箭射中要害,回宫后不久便不治而亡
举国上下,却挂满了白色的挽联,在每家的屋檐下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