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一样。
他被楚河天一拳掼在地上之后,没有再反抗,而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现在是几窍了。”
楚河天看了他一眼,说:“十窍。”
沈郅年抬手盖住了眼睛。
他忍着肋骨的疼痛,在漫天星辉之下,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笑的断裂的肋骨切割着血肉,疼的他眼泪顺着眼睑沾湿了手掌。
阿冰,好疼啊。
你看,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我永远都没有办法顶天立地的为你撑起一片天。
他的笑声渐渐停歇下来,他放下手掌,看着楚河天,说:“楚河天,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楚河天:“恨我吗?”
沈郅年:“不不不,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楚河天一愣。
他又笑了起来,说:“因为,我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末日来临的时候,他没有办法阻止女儿的死亡,他们两岁的小女儿独自一人死在了幼儿园;妻子病倒之后,他没有办法阻止妻子的死亡,只能向一个他明知道邪恶的组织摇尾乞怜;楚河天来的时候,他更没有办法阻止楚河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打碎了他眼中那其实不是希望的希望。
但其实,那哪里又是希望呢?那是他吊着阿冰性命的毒、品。
他最恨的不是楚河天,而是他自己,因为他是一个无能的男人,他没有办法阻止一切。
归根到底,他和楚河天其实是同一类人。
——他们因为身边人的不幸,深刻的恨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放过自己。
他又咳了一声,说:“楚河天,你知道吗,其实哪怕你不捣毁无疆,阿冰她也活不活两个月了。”
他无能到不能察觉妻子已经心存死志。
他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交易
最开始的时候,阿冰没有发现她在做什么,他骗她说这是冰城实验室里最新研究出来的一种特效药,阿冰一定会有救,她信了。
但他的阿冰多聪明啊,从他们认识开始,他从来没有成功骗过她,那个机灵又聪明的女孩总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把戏。
这次也一样。
但是这次,她没有像从前一样,发现他的小把戏之后就得意洋洋的揪出来嘲笑他,让他答应好多不平等条约之后才原谅他。
这次,聪明的女孩装作自己不知道一切,却悄悄地把药断了,成功骗过了他。
他的阿冰从来没骗过他,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然后,楚河天来了。
他毁了自己心中的希望,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他自己,被楚河天打倒在地,为自己的无能而满心愤慨,愤慨过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惶恐。
实验室没了,他的阿冰怎么办?谁还能救她?
他惶恐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扶起了他,轻声问他:“疼吗?”
他喉咙滚动了两下,哑声说:“好疼。”
阿冰絮絮叨叨的说:“以后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你打输打赢我都心疼。”
他一把抓住阿冰的手,颤声问:“你……都知道了?”
阿冰笑的格外狡黠:“你什么时候成功骗过了我?”
他这才知道,他不仅没有骗过她,还被她反将了一局,连她已经悄悄断药半个月了都不知道。
那一刻,他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
楚河天打败了他的身体,但这一拳,彻底击垮了他的心。
他惶恐的抱住阿冰,哑声道:“为什么啊?你要离开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阿冰慢慢的卷起他的袖子,抚摸他手臂上因为过度自我实验而生长的黑色魔魅鳞片,低声说:“因为我爱你啊,我不想你为我去牺牲什么,我心疼啊。”
她说:“我只是去找我们的女儿了而已,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你要好好活着,如果你轻易死去来找我们,我不会要你的。”
她扶起他,让他看自己身后的城池。
“这座城市叫冰城,以后它就是我,你好好照顾它,就是好好照顾我,城市里面的人千千万,如果人真的会有来世的话,我和女儿就算转世也只会来到这座城市,你照顾好城市里面的人,就是照顾好我们。”
她把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蛮横的断绝了他的死志,充实了他的生活,再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给他未来的希望。
他活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可毕竟活了下来。
如今,他一败涂地的躺在地上,再次打败他的依旧是楚河天。
他看着他,忍着肋骨的疼痛,笑道:“你看看你,你多幸运。命运还真是不公平,给了一个魔鬼幸福。”
楚河天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