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绰不肯承认。
裴廷约:“有就有,说给我听听。”
“说给你听干嘛?”沈绰不太乐意,“给你逗乐子?”
裴廷约:“沈绰,你怎么把我想这么坏?”
“难道不是?”
“说来听听。”裴廷约坚持要他说。
“碰到了几个嘴碎的同学……”沈绰看着自己吐息时凝成的白雾,接着说下去。
裴廷约听罢轻嗤:“所以当年你跟旧情人被学校发现,是同学告的状?是不是很遗憾,要是没人告发你们,上了大学就能自由了。”
“裴廷约,”沈绰磨了磨牙,“你就是这么坏。”
“好吧,我说错了,”裴廷约问他,“所以你在遗憾什么?”
沈绰说不出口,被家里人打骂赶出家门这些,他不太想跟裴廷约说。
“没有遗憾。”
“那就别想了,”裴廷约难得也会安慰人,“几只跳蚤罢了,别理他们,他今天故意把这事说出来,还是在嫉妒你,嫉妒你现在是大学教授了,特地给你找不痛快,你真不痛快了才是上了他的当。”
沈绰:“你怎么知道,你都没见过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种人的想法一听就知道,小丑而已,我见得多了。”
沈绰被他的几句话逗笑,心情骤松下来,扶着蹲麻了的腿站起身:“裴廷约,你自信过头了吧?”
“不自信难道自卑吗?”裴廷约道,“沈绰,你总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向自卑吧?”
沈绰一时哑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自卑过,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性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在国外那一夜是他唯一一次放纵,也是因为在国外,他才敢。
但是后来跟裴廷约纠缠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人的个性传染了,他也渐渐开始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丢工作而已,工作总会有,再找便是。
“……不自卑,我长得好,工作也好,我为什么要自卑。”
裴廷约的声音里带了笑:“沈教授知道自己长得好?”
“本来就是吧,我要是长得不好,当初你也不会跟我一夜情。”这点自知之明沈绰还是有的,无论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但当初他去搭讪裴廷约,裴廷约上钩,无非都是见色起意。
裴廷约:“嗯,你还挺会说。”
“我不跟你说了,”在寒风里站久了沈绰才觉得冷,也可能是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挂了。”
他先挂断了电话,顺手又滑开微信,直接退出了同学群,将付浩明拉黑。
裴廷约收起手机,看着面前镜子里自己颇愉悦的脸,弯了下唇,回去餐厅。
宋峋独自坐在那,菜送上来却没动过筷子。
裴廷约过去坐下:“上菜了怎么不吃?”
“等你一起,”宋峋说,“你刚去了洗手间很久。”
“嗯,”裴廷约随手捻起筷子,“跟朋友打了个电话。”
宋峋看着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他说的“朋友”是谁,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老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裴廷约:“说说。”
“刘院长,你跟他挺熟的吧?”宋峋含糊说道,“你能不能……帮我跟他疏通一下,下次院里动的时候,请他也考虑一下我。”
裴廷约掀起眼皮:“你让我帮你走后门?”
他说得直接,宋峋脸都涨红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别人都有门路关系,我老老实实做事,每一次升迁都轮不到我……”
“你自己是法院里的人,都找不到门路,”裴廷约打断他,“我一个外人,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有这个门路?”
宋峋:“我知道蒋律他跟刘院长是老同学和朋友,蒋律是你师父……”
“不是,”裴廷约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蒋志和是我师父?”
宋峋懵了一瞬,人人都说他们是师徒关系,但现在裴廷约当着他的面说,不是。
“就算是,”裴廷约说,“你觉得我一个律师,去跟法院院长走关系,合适吗?万一被人抓到了把柄,我在你们院经手过的那些案子是不是都得被人质疑?”
宋峋的脸红了又白,无地自容:“抱歉,是我想岔了。”
裴廷约丢下筷子:“我还有事,不吃了,先走。”
“傻子。”
之后几天沈绰一直呆在大桐县,随工作组跑遍了周边的乡镇,周五那天一早,学院工作组出发去最后一站,大桐县下辖的三原乡,——沈绰的老家。
车开过去要将近四十分钟,起得太早沈绰靠座椅迷糊间又睡了一觉,睡意昏沉时,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不经意地闯进梦境里。
那些怨怼、叱骂,愤怒扭曲的脸,和皮带落到身上时的屈辱,淡忘了十几年的往事,忽然又清晰深刻地浮现出来。
车停下时沈绰睁开眼,恍惚出神片刻,看向车窗外,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三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