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中,皎洁的月亮露出来,照得竹林又静又深。寺庙响起了咣一声沉重的钟声,王姝也懒得进寺庙转一圈了。毕竟一群和尚念经,没什么好看的。
她又瞥了一眼冷冰冰的萧衍行,叫上喜鹊就走:“荤的,爷在外面吃完再进寺庙吧。”
丢下这一句,她转头就走。
喜鹊看不出什么机锋,但却知道王姝心情不顺了。一声不吭地跟着走。
“莫遂。”
心里正嘀咕主子爷这又是怎么了,忽然被点名的莫遂一惊:“是。”
“你送她回去。”
莫遂看了眼手头的背篓,就听自己发了一下午脾气的主子爷开口:“背篓给我。”
他赶紧把背篓送过去,脚尖清点,追上王姝。
人走光了,萧衍行才提着背篓回到池边坐下来。里头的饼还是热的,在风中散发着阵阵羊肉大葱的香气。萧衍行拿出一个吃了一口,脑海中又闪现出梦境之中两人交颈的画面……
他眸光一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裤子。
僵住了。
人就这般僵硬地坐了好一会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忽地勾唇突兀地一笑。
王姝是不知道某人发什么病,但也没有太放心上。
萧衍行别的不说,脾气还算不算怪的。估摸着应该是有别的事。外面的事情多到令人睡不了觉,缺少睡眠就会脾气暴躁,她是知道的。回到王家,王姝特地交代了王玄之一声明日回清河镇的事情。转头叫安家兄弟套好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梨花巷的萧家。
萧家虽然没主母了,王姝也不能表现得太猖狂。不然真要被人抓住了把柄说事儿,也是个麻烦。
回到府中时,已经是亥时了。
袁嬷嬷早听到动静,过来说了几句话。王姝将明日要出门的事情与她说了,估摸着这次去清河镇也是要两三天时日的。袁嬷嬷知晓王家在帮萧衍行做事,自然是不可能拦着的。不仅不拦,还得在其他妾室明里暗里打听情况的时候,帮着打掩护。
后宅那几个女子虽然不成气候,可有些事叫太多人猜忌,事多生乱。
王姝交代完,喜鹊去提了水过来。
沐浴更衣后,王姝倒头就睡。这算是她的本领了,闭上眼数三下就陷入沉眠,又是一觉到天亮。
次日一早,启程去清河镇。王玄之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王姝的马车过去要半个时辰,刚走出东大街,还没到城门口跟王玄之碰头就被县衙的差役给拦住了。不仅王姝,王玄之也在城门口被人给拦住。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挡着,王姝正要问缘由,王家那边的马车嘚嘚地赶了过来。
车子还没停稳,王玄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姐弟两人碰了头,都有些懵。听了差役的话,王姝才终于知晓发生了何事。
毛氏死了。
今儿一大早,毛氏的尸体在城郊被早起挑夜香的人发现,给报到了县衙去。
毛氏的尸体被发现时瘦得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衣裳破破烂烂不说,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勒痕。初步判断,是被人拿绳子从后头给勒死的。
消息一出,王玄之的眼睛一瞬间血红了。
他忙看向王姝寻求安慰,整个人绷不住就慌乱了。
“姐姐,姐姐……”
王姝握住了他的手,看向衙役:“确定是勒死吗?尸体在哪里发现的?何时发现的?”
“在城郊的包谷地里。”衙役交代道,“还不确定是不是勒死。”
王玄之这段时日装出来的沉稳崩碎了。
他一把抓住王姝的袖子,脸色苍白如纸。虽说他私心里早已很死了母亲红杏出墙,对不住早逝的父亲。可记恨归记恨,毛氏到底是王玄之的亲生母亲。心里再厌恶她,王玄之也不能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是谁,是谁勒死了她?”
“这我等便不清楚,要查。”
尸体才被发现,还没来得及查。衙役也是根据规定,先找到了毛氏的亲人。
毛氏的亲人不是旁人,自然是她的儿子和继女。
今儿不管怎样,王姝和王玄之是必须要去衙门一趟。先不管毛氏跟王家如今是个什么关系,等仵作验完了尸,尸体两人是要负责领走的。不然只能送去义庄。
王玄之眼泪绷不住地流下来,抓着王姝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说到底,他也才十一岁,虚岁十一。家中这几年的遭遇和变故将他揠苗助长,他被迫变得成熟一些,本质上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儿。王姝拍拍他的肩膀,别的话也没说,只能无声地安抚他。今日本来姐弟俩打算要清河镇,如今这个计划只能放弃。
应衙役的要求,他们此时必须去衙门看一眼尸体。
因为是非自然死亡,杀人案子要查之前必须要有仵作验尸的。毛氏的尸体暂时被摆放在停尸房,仵作大约半个时辰后会到。他们得尽快赶过去。天气热了,仵作验完尸,就必须要领走的。
王玄之浑浑噩噩地被王姝拉上了马车的。
县衙不可能安排马车,借用的王家的马车,一起尽快赶过去。马车跑得快,半个时辰就到了衙门。王玄之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想哭又哭不出来,就呆呆地盯着脚底下看。
王姝本还想宽慰几句,但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少说少错。
两人进了衙门,立即就有人引他们进去。里头的仵作已经在验尸了。因为两人算是死者的家属,被看门的人给直接带进去。
王玄之憋了半天没哭的,结果一进去,看到尸体还是哭出了声。
毛氏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把王玄之拉拔长大的人。王玄之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这与他来说,不可谓不是打击。王姝倒也没有说什么毛氏恶毒,自食恶果这种风凉话。推己及人,若是她是王玄之,也不想听旁人在母亲尸体面前,说已逝之人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