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是能各打五十大板解决的么?西北要塞关乎大庆的安稳,必须得慎重。毕竟若西北边境当真失守,鞑靼举兵南下,冲入关内,后悔可来不及。
一时间朝堂内外,都议论纷纷。
皇帝自然也知晓严重性,但刀子还没砍到脸上,总觉得没那么严重。再来,战报送到京城除了汇报战况以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求军备物资和增兵支援。
拨款,朝廷是有那么点困难的。
说起来,这些年大庆大大小小的灾祸接二连三,赈灾要钱,打仗要钱,修水利也要钱,国库便是再充盈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去岁江南水患,死伤上千人。户部为了给太子萧承焕擦屁股,又一次大出血拨款修河道,安抚灾民,确实是拿不出钱。
朝堂上为了这事吵的不可开交。
粮草是务必得运送去西北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有人的共识。就是如今这个银子该怎么拿,从谁那里拿,就是个十分难解决的问题了。
国库空虚,他们总不能变出银子来吧?去岁江南还遭了洪灾,鱼米之乡都没粮了,朝廷是真的穷。
顾斐默默站在右侧的末端,竖着耳朵听前头的大人们各执一词,眉头慢慢地拧起来。
他一个五品修撰,这个场合还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哪怕心中有不同的意见,也只能木着一张脸听从上面人的指示。不过眼睁睁见这群人吵了快一个月还没有结果,他的心中不由的憋了一股闷气。
当日下朝后,他没着急回去,秘密去了杨侍郎的府上。
礼部侍郎杨茳是萧衍行的人,顾斐是知道的。虽说萧衍行那边没有给过他准确的名单,但凭借上辈子的记忆,顾斐清楚如今朝堂上有不少人是站在萧衍行这一边的。他今儿会去杨家拜访,也是打着事先跟杨茳接触解除,询问一下萧衍行那边怎么解决军备的问题。
事实上,杨家确实正在为军资之事发愁。
西北要塞战事突起,打了个措手不及。萧衍行那边还没来得及给京城来信,自然也就没什么指示。但这些废太子党也知晓问题的严重性,提前在商议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西北等闲要固守的,毕竟萧衍行人就在那边,一旦有事,废太子首当其冲。
若是鞑靼人上了太子性命,这可是要关乎大庆的未来。
杨家的书房聚集了一批人,跟在朝堂上一样愁眉不展。一群人商议了许久日,未果。
顾斐端坐在其中,沉思了许久,提出让各大世家捐赠财物来解决。
“怎么说?”
“各大世家,腰缠万贯的多如牛毛。每日府中花出去的银两如流水,只要他们捐出一个月的花销,十个世家就能凑足军资。”顾斐可太清楚了,就算柳家这样自称书香门第朴素的人家,山珍海味,齿甘乘肥,软裘快马,每日的花销也在上千两。何况别家更奢华的世家?
……这倒是。
这话说出来,有不少大人面上尴尬。他们府中的一日花销,也大抵是这个数目。
书房静了一静。
许久,没人继续开口。
杨茳叹了口气,以明日再议提前结束了这场会议。
顾斐从杨家走出来,扭头看了看杨家的牌匾,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来之前他抱了很大的期望,不得不说,走的时候他十分失望。所以第二日的商议,顾斐没有再去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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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朝堂之上,自然又旧事重提。
西北边境接连战报送至京城,催得越来越急。朝廷上下为了此事也吵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得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今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就砸一轮争执过后,中场休息。忽然两个宫人从外头抬了一个大铜鼎进了大殿,放在了大殿中央。
众人云里雾里之时,就见几位新晋官员忽然上前,当众表示愿意捐赠一年的俸禄,支援西北战事。
话音一落,开口的第一个人摘取了身上诸多值钱之物,叮呤咣啷地放进了铜鼎之中。第一个人走过,后面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上前,一个接一个往铜鼎中放置了财物。顾斐是最后一个,他目不斜视地从众人身后走上前,将身上所有的财物掏了出来。
此举全程不过几息的功夫,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
几个年轻官员这莫名其妙的一举,朝堂上下骤然间鸦雀无声。
皇帝端坐在上首,饶有兴致地看向这几个年轻人,许久,目光幽幽地落到了站在最前排眼观鼻鼻观心的各位老大臣们。
虽无言,却好似有千斤重。
一时间,目光刺目的叫这些装聋作哑的老大臣如坐针毡,有些人已经绷不住面红耳赤。
“听闻一些大人府中开销甚大,一日少不得得千两纹银。”皇帝的话幽幽地从头顶飘下来,好似没有恶意只是调侃一般的道,“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一落,前排硬着头皮不接茬儿的老臣们身体一僵,更沉默了。
“顾修撰,你来说。”
顾斐被点了名,一瞬间,朝堂上下的目光全看了过来。
他倒是也没慌张,就只是镇定地走到大殿中央。他朗声开口:“回禀陛下,下官不知各位大人府上一日花销多少。不过陛下若是问下官,一只鲍鱼多少银两,一斤金丝燕窝多少银两,一两武夷大红袍多少银两?一匹云锦多少银两?下官许是能答上一二。”
说着,他也不必皇帝继续问便道:“一只鲍鱼三两纹银,一盘得三十两纹银。一斤金丝燕窝三十两,估摸着够一个人每日吃一碗吃上半个月。一两武夷大红袍百两银子起步。一匹云锦三十两……”
随着顾斐的嘴里爆出确实的数据,满朝堂的人越听越心惊胆战。
顾斐仿佛瞧不见有些人额头的虚汗似的,慢吞吞地做了最后的收尾:“陛下,下官出身贫寒,也就见识过这些好东西。其他的,下官还没见识过,不晓得什么价位。”
皇帝本也是故意讥讽一下这些整日喊穷的大臣,结果这一问,也问得自个儿惊心。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往日他虽知晓下面有些人活得奢靡,却从未有过一个确切的概念。如今当顾斐当众把具体的数字爆出,他才惊觉竟然如此惊人。确实如顾斐所说,这些人有那闲工夫为了一百万两军资吵上十天半个月,不如做点实事。
他们只需要一人捐出半个月的开销,就足以支付这些。
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能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