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立在台阶上,祝渂落后他一步。
“我早就接受了自己会孤独终老的事实,先前之所以不敢答应你,说白了就是怕。”迟意声音冷静,一字一句说得确切:“祝渂,我说过,我就是个胆小鬼。”
他怕。
怕真心被践踏。
怕再次被抛弃。
这些事在他心里压了很久很久,如今随着他的心扉一同敞开,无异于将已结痂的旧疤再次掀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疼痛会使他永远清醒。
“迟意。”
祝渂开口叫他,心口胀胀的。
想再说些什么,但又发现想说得太多,竟是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向他走近些,再近一些。
“我……”
“到了。”迟意打断他,“一会儿再说。”
迟意站在梁梦的墓前,心中情绪翻涌。
他盯着女人的照片看了许久,始终不曾眨眼,山风将衣角吹起,吹得双眼干涩。
发丝飞舞,乱糟糟的一团,像被人揉过。
“是您来了么。”迟意弯腰将花放下:“妈,我来看您了,好久不见。”
“这是祝渂。”迟意拉着人,说:“我带他来,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他笑了笑,自嘲道:“瞧我说的,您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吧。”
“一直没告诉您,一来没是怕您担心,二来是没必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什么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反正不会爱上任何人。
祝渂本就难受,骤然听见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看过去。对方侧颜沉静,神色淡然,像是下一秒便要随风而去,恐惧使祝渂伸出手,紧紧将人握住。
迟意被他抓得生疼,却从放空的状态中抽离,一下子从深渊回到了人间。
他听见祝渂说:“阿姨,冒昧打扰,我叫祝渂,是迟意的朋友。匆匆相见,没来得及准备,下次再见时,我想换个身份。”
祝渂摸了摸迟意的头,目光温柔:“但是要先看您儿子同不同意。”
“迟意。”他垂下眼,说:“你要不要跟阿姨单独说会儿话,我去山下等你。”
迟意盯着他没说话,也没动。
祝渂就这么站着,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他瞥见对方紧蹙的眉头,下巴绷得很紧。
忽然,手上一轻。
迟意将他松开,偏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祝渂朝着墓碑鞠了一躬。
见到梁梦,迟意需要独处,而他也需要时间思考。
直到刚才,他才知道,原来迟意朝自己走那么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
从还没出生起,迟意一直都在被人抛弃,对外界、漠视感情也是应该的。祝渂沉默地往山下走,步伐极快。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