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楸楸都没再见到过裵文野,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学院,可俩人年级不同,选课也不同,连大课都不带撞的,很没缘分。
间中约了两个人,过程也像是自虐一般,大脑的奖励机制给了她一种报复的爽快感,一次过后便索然无味,最后还得是靠自给自足,拍视频增添花样新鲜感。然好景不长,自给自足亦到了临界值,一切变得乏味,味同嚼蜡,没有任何愉悦感可言,彷佛又回到十几岁时的出厂设置,厌恶了道具,为寻求新鲜感,开始寻找真人谈恋爱。可她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傻到再找人谈恋爱。
虽说尽量向正常人靠拢,不过楸楸日常时还是习惯性地戴点东西上学,偶尔是一个,但是会比两枚的稍大一点。坐下来就不敢乱动了。
药还有一周便吃完,楸楸跟医生预约下周去拿下个月的,顺带复诊心理医生。和以往一样,临走前,心理医生建议她加入互助小组。
虽然这个病看似有遗传的因素,也受先天的影响,可截至目前尚没有列入到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所以到目前来说,只能用心理障碍来解释,亦没有任何药物可以针对性地控制缓解乃至痊愈,楸楸只能吃一些可以间接性导致性冷淡的药物,来降低身体各项激素水平。
不过加入互助小组还是算了,她并不想听他人的成瘾之路,亦不想剖析自己是如何打开新世界大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幼稚
◎「他喜欢送佛,但不喜欢送到西。」◎
三月份,group study预约可用的房间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然而无人观看,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看书、看文献、聊天。
这个房间开来是做小组会讨论用的,小组讨论尚未正式开始,在座几个都是上节课刚结束,直奔到这里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待会开会的资料,便搜了一部电影当背景音,坐等下节课结束才能来的小组成员。
春季学期就快结束,临近死期,自习室每天都是满的,成了她们日常打卡的地方,楸楸日日就靠着玩具和咖啡吊着那一口气。
慕玉窠早已忘记露营的事情,最近正在兴致勃发地玩一个游戏。
她大约是嫌自己朋友太多,每天拉郎自己的俩个朋友,在自愿情况下,假装交往一整天。
这个游戏她是玩的乐此不疲,已经玩了两周,拉郎了大约七对,都拍了视频,发到她的油管频道和抖音。
这天,她把主意打到楸楸头上。
楸楸趴在桌面上,手里攥一支笔,百无聊赖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没艺术天赋,简笔画都歪歪斜斜地,闻言直说:“不要。”
慕玉窠不放弃,坐在她旁边,从后抱住她腰,撒娇道:“答应我嘛答应我嘛,我的好宝贝,好楸楸,我给你找个帅哥,又高又帅,除了不能做爱接吻,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很久都没恋爱了吗?都快忘记恋爱是什么感觉了吧?”
“一天而已,楸楸宝贝,一天而已,一天很快的,上回追剧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过想要谈恋爱?”
“啊?楸楸想要谈恋爱啊?”对面有个人头猛抬起,“我有个哥们喜欢你很久了,有没有兴趣……”
无人搭理。
楸楸没精打采状,拿来自己的保温杯,扭开,里头半瓶冰块,混着水声锒铛响,仰头喝几口,含糊道:“你也说过是上回,人生活怎么能指着上回看?当然是要看这回,这回我可不想。”
这时,自习室门开了。楸楸心想终于可以开会,然而抬头一看。
裵文野。他提着一结实塑料袋,里面两个牛皮瓦楞纸杯托,上下层隔开,装了八杯美式。
“你来干嘛?”慕玉窠看着他,不解道,去翻小组名单。
楸楸眼底亦有困惑,想着他们的课完全不重叠,没理由小组里有他,名单上都没有。
“介绍一下。”有个男生站起来,“我朋友,裵文野,我拜托他买几杯咖啡过来,免得待会犯困,大家都可以喝啊,不用客气。”
在座几个久闻他大名,纷纷站起来,楸楸懒得恭维,却还是离开了桌面,不再趴着,手里转笔,看他们打招呼。到楸楸这里,她随意点个头,就过去了。
“坐坐呗。”那人看着裵文野,又说。
语气里充满渴望,惹得楸楸抬起头看那人一眼。男的。又看裵文野一眼,男的。
楸楸没吱声,拿起手机来,打开慕玉窠的聊天小窗口,略带疑惑地敲下一行字,发送。而后示意慕玉窠看手机。
慕玉窠照做,只见屏幕上赫然出现一行字。
【楸楸】:bilkey,gay?
不怪她这么想,纽大很多gay。十个帅哥,九个gay,还有一个on the way。
慕玉窠不假思索,回复:yeah
【楸楸】:噢。
没什么感觉。楸楸心想。她近来对什么都没感觉,不过通过这茬子,楸楸感觉到自己,隐隐约约又看到,新的世界大门再次朝她敞开了。
裵文野并未给他面子,随便找个借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慕玉窠吐槽着也不知来这一趟送咖啡是为何。
楸楸却见怪不怪,这么几次接触下来,她算是有点了解裵文野这个人的内在。他喜欢送佛,但不喜欢送到西。
不久后,人来齐,那个叫bilkey的男生也忘记这一茬,开始小组会。
糟心啊,开得楸楸火大。从负一楼上来时,楸楸有种在底下待久了的缺氧窒息感。她倒是希望,这是在底下待久了才有的专属感觉,而不是因为那几个嗑大了的傻逼在deadle时才发现走题了。
后来两周,到三月中旬,楸楸每天都要给慕玉窠发几百句傻逼美国人,傻逼韩裔,傻逼意大利裔,傻逼印度人,最后一句我是大傻逼,才能勉强平息自己的怒火。
四月,小组作业通过的那天晚上,她又尝试着约了一次,在下城酒吧附近认识的,自我介绍说是一个来旅游的中国人。
聊了一会儿,楸楸想到家乡,进而又想到丁裕和,父母,外公外婆,高中同学,薛可意,裵文野,又想到那天晚上接吻的画面。最后不知为何就潸然泪下,十分扫兴,导致没有做完全套。更难受了。郁结。完全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拯救世界吧,她扪心自问没有那个资质。活着是为了开心吧,又有精神疾病大礼包这个阻碍在前,快乐都比他人难。
通常这个情况下,她都会选择逃避,想着术业有专攻,这都是那帮子搞哲学的应该探讨的问题。
至于她?凌晨两点,新泽西,慕玉窠家楼下,楸楸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