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好几分钟,凉水的刺痛感让他的脑子逐渐放空,再抬头时,却在镜中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双手插兜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他的岑致森。
目光隔着镜子交汇了一瞬,岑知远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甩了下沾湿的发丝。
“回去吧,你出来很久了。”身后岑致森淡声提醒他。
岑知远站直起身,回身和岑致森错身过时,被突然伸过来的手攥住了手臂。
不等岑知远皱眉,岑致森递了条手帕过来给他:“擦干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你这副样子回去,爸和宁老师他们看到了都不好受。”
岑知远没接,视线落在他那条灰蓝色的格纹手帕上,岑致森微扬起下巴:“放心,没擦过什么脏东西。”
他把手帕直接塞进了岑知远手里。
岑知远懒得说了,转头重新面对镜子,捏着手帕先擦了脸,再是头发。
他的动作很慢,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时将目光落向身后的岑致森,没话找话:“我和宁哲的事,你怎么发现的?”
“巧合,”岑致森随口说,“我想请他导师做岑安的技术顾问,去过他们学校几次,恰巧见到了他,他除了跟妈长得像,左手臂上还有块红色胎记。”
岑知远:“胎记?”
“嗯,”岑致森解释,“他刚出生那天,我去医院看过他,长辈们都没注意到,后来出院你被抱回来,身上的胎记已经没有了,我问过,长辈们要么不信我说的,要么说新生儿红斑是生理现象,就算有几天就会消退,我不知道真假,倒是一直记得。”
“难为你还记得自己亲弟弟身上有块胎记。”岑知远讥讽道。
岑致森对他这种语气不怎么在意,或许早就习惯了:“我问了他的生日和出生医院,都对得上,回家跟爸说了,之后先做了爸和你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才联系了宁家人。”
岑知远问:“我和爸的亲子鉴定结果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岑致森看向镜中他的眼睛:“上个月开董事会会议的那天。”
那天,岑知远想起那天他自以为拿捏住了岑致森,其实这个人根本毫不在意、胜券在握。
片刻,他说:“我请一段时间假。”
岑致森随意点头:“可以,把事情安排好,交代给下头的人就行。”
岑知远一哂:“免得人人都说我针对你,给你找麻烦让你不好做事,我不在,你的麻烦大概能少一大半。”
岑致森没否认:“原来你知道。”
他和岑知远的一贯如此,尤其两个人独处时,少有能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岑知远也确实是他最大的麻烦,从来都是。
前些年岑知远刚毕业回国进公司工作那会儿,他还想过要跟岑知远修补兄弟关系,但岑知远不买账,他也就歇了心思。
他们大概就是天生不对盘,知道岑知远不是自己亲弟弟,岑致森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做不来一家人的,勉强也没用。
岑知远擦完头发,转回身把手帕递还给他:“谢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谢”,听不出多少诚意。
岑致森接过去,看向岑知远的目光一顿,忽然抬手,捏着手帕擦拭上他颈侧。
岑知远一怔,下意识偏过头,岑致森的视线落到他颈边发梢处,快速帮他擦干净,收回手。
“发尾还有一点水。”岑致森说。
岑知远没再说什么,抬步先走。
岑致森将手帕揣回兜里,跟了上去。
宁家相册
一个月后。
车开进市区,等红绿灯时岑知远打开关了整一个月的手机,一堆新消息进来,全是问关于他身世的。
有那几个便宜叔叔姑姑在外宣传,这事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没有任何回复的兴致,他刚搁下手机,又有新电话进来。
“小岑总,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啊?怎么每次打你电话都是关机?”女人开口便抱怨。
“这不是接你电话了吗,回头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了。”岑知远不怎么走心地哄人。
“那你这一个月到底去哪里了啊?”女人问。
岑知远目光落向车窗外:“庙里。”
女人:“啊?”
岑知远笑了声:“真的,去庙里修行了一个月。”
女人:“你逗我的吧?”
岑知远:“没逗你。”
也不是特地去的庙里,跟岑致森请了假却无事可做,他干脆去远郊找了间度假酒店避世,那酒店后方山上恰好有间寺庙,于是每天上山去看看风景,听庙里和尚念两小时的经,什么都不想,心里反而平静多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要说什么,岑知远瞥见街边等车的身影,确定自己没看错,丢出句“有事先挂了”,把车开了过去。
孙晓清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出来一直等不到车正着急,岑知远的车过来,落下车窗叫了她一句:“阿姨。”
孙晓清一愣,岑知远熄火停车,推开车门下来:“阿姨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孙晓清回神时,岑知远已经帮她把买的东西都放进了后备箱中:“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