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意笑笑说不知道,从乐乐手里接过开得艳丽的蔷薇花束。
花束中间放着一张贺卡,她从里拿出打开,落款依旧是熟悉的y。同往日不同,这次贺卡不是印刷宋体,而是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迹。
——【祝演出成功。】
江昭意攥紧贺卡的手微微泛白,心脏疯狂加速。
裴延为什么会说,她的每一场演奏会,他都没有缺席。
因为每次演奏会结束送来花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y,而是那个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的少年。
被岁月被蒙了一层雾纱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找到了答案。
除夕夜,不远万里给她送养母做的饺子的人是裴延,陪她度过异乡求学孤寂时光的人是裴延,犯肠胃炎,送她去医院急诊的人是裴延……
那些数不清的岁月,辗转难眠的深夜,陪她走过来的人都是裴延。
江昭意看着怀里的红蔷薇,眼眶一点点湿润。
柏林之前,他送的是白色风信子,花语是说不口的喜欢,藏在心底的爱恋。因为他们不知道,在这之后,彼此会遇见。
墨尔本那场演奏会,他送的是蓝色勿忘我,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二是想她不要忘记柏林那夜。
而今日,怀里这束火红的红蔷薇,花语是热恋,因为如今的他们早已知晓彼此心意,从前的,现在的,都只是命运为来日浪漫所设考验。
没等到江昭意说话,化妆师叫她:“江老师,江老师——?!”
连着叫了好几声,江昭意才回过神来,她捏紧贺卡,和化妆师说了声抱歉,拿过手机点开裴延对话框,编辑好消息发过去:【你在哪?】
同一时间,通知栏弹出新邮件提醒。
江昭意呼吸都放轻了,听不见旁边乐乐她们叫她,心脏砰砰乱跳,颤抖着指尖点开邮件。
y:【出来。】
来不及换衣服, 江昭意从化妆室离开。
过大裙摆被她用双手拎住,拔腿向前跑,热风从耳边刮过, 头发被吹乱, 脸颊是红的, 心是疯狂跳动的。
站在剧院台阶,江昭意四下张望,两街霓虹如昼, 车流穿梭不息,终于,她在只隔两三米远的法桐树下, 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裴延一手拎着冒着热气腾腾的外卖盒,正低头看着手机, 一旁路灯的光穿过枝桠交错的树冠,从缝隙落下,拉长裴延身影, 挺拔而冷峻。
江昭意深呼吸, 出声叫他:“裴延——!”
刺耳鸣笛声里,她这声呼唤显得格外清脆。
裴延掀开眼皮看来, 朦胧光雾里, 他的眼睛异常深邃,眸色漆黑, 眼底蕴着温柔, 朝她招手:“昭昭,过来。”
此时, 一辆车开过去,车尾白灯和路灯光交相辉映, 矩形光束一点点蔓延至台阶上,江昭意拎着裙摆,沿着光照来的地方,飞奔向心底的少年。
裴延张开手臂,把向他奔来的姑娘搂进怀里。
江昭意仰头看着裴延,杏眼一圈红,脸颊也是红的,声线隐约带着颤音:“裴延——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语气像质问,更像单方面控诉。
从化妆室到剧院外的几分钟里,江昭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她细心一点儿,早一点儿发现所谓的好友y是裴延,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裴延耐心为她整理凌乱碎发,眼皮垂下,看着江昭意,语气认真:“江昭,我没你想的那么好,相反我懦弱又坏,不敢和你表露心意,却又嫉妒你和裴珩关系好。”
裴延从来不是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他只是一个没人爱,禹禹独行在黑暗里的可怜鬼。
那时少年总以为心爱姑娘喜欢的是温润知礼的男孩,于是他扮演一个性格温和,谦逊有礼的人去接近她。
在彼此关系愈来愈好时,裴延又不敢向江昭意袒露真实身份。
江昭意抿唇:“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你。
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在裴延漆黑眼神里咽下,她凝视他,等他开口:“所以我想着我扮演成裴珩那样的人,你会喜欢我吗?可到了关系好起来,我又不敢和你说了。”
他想过无数次,该怎么告诉江昭意,其实披着温柔谦逊y壳子的裴延实际上就是她最讨厌的那类人,桀骜自负,放肆不羁。
少年爱意赤诚,却又胆小。
一再耽搁,便成了如今局面。
幸而上天眷顾,少年时的念念不忘,成年后的默默陪伴,终于在许多年后的今天迎来了回响。
江昭意眼睛一点点湿润,视线模糊看着眼前人,贝齿咬着唇,声音颤抖:“抱歉…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以为你不喜欢我。以为那些年少偶尔的暧昧,不过是你过于寂寞,拿我寻得乐子。
却不知高中每一次的靠近,每一次的偶遇,都是眼前人一次次精心算计而来。
裴延低头与江昭意额头相抵,手捧着她脸,用拇指指腹温柔擦去她脸颊泪水,然后在她发红的眼尾落下轻如羽毛的吻:“该说抱歉,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江昭意抬睫,愣怔看着裴延。
裴延漆黑眼睛认真看着她:“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勇气,害我们昭昭等了我这么久。”
终于,江昭意眼泪决堤,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裴延抱住她,耐声哄道:“不会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