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就不明白,家里才三个人,为什么要住有那么多空房间的大公馆。
明决的鞋跟走过国际象棋盘般规整的黑白地砖,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到门厅中央时,他蓦地停了下来,抬起头去看那些马赛克镶花吊顶。
他都停下来几秒钟了,公馆里的回声仍然清晰可闻。
它们就好像是那些明决记忆里的喝令,经久不散地徘徊、呼啸在屋顶上空。
“明决,挺直腰背走路!”
“明决,去面壁室!”
“玛嘉,不准给明决送饭。”
“明决,不准再骑马!”
“明决,别让我再看见你偷偷剪报纸。”
“明决,过来!”
“明决!”
“明决!”
“明决!”
当明决的背脊随着回忆变得越来越僵紧时,忽然间,一只柔软的小巴掌牵住了他的手。
明决瞬时回过神来,耳边那些嘈杂的声潮顷刻间消退了。
他低下头来,一张初生小羊般的面孔进入了他的视线。
就和他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女孩一样,纯白、笃定,什么都相信。
从他童真的目光里,明决看到了世上所有美好的喻示。
明知一点也不怕生,牵着他的手,稚声稚气地问他:“你是大哥吗?”
明决蹲下|身来,端详了面前的明知一会,帮他把拘束的衣领解开了一颗纽扣。
随后,他扶着明知的手臂开口:“你是明知?”
明知乖巧地对他点点头:“我是明知。”
明决唇角抿了起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大哥?”
“照片。”
明知不急不慢地回答他:“玛嘉奶奶,有给我看过大哥的照片。”
说着,他靠上前来,明决把耳朵侧了过去,然后听见明知在他耳边软声说:“最后一张,其它的都被父亲给烧了。”
明决回过头来,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明知的记忆力真好。”
明知摇了摇头:“不好。”
他垂下眼,努了努小嘴唇说:“我背‘白日依山尽’,父亲总说我背不好。”
说着,他抬起眼来看明决:“父亲跟我说,大哥你五岁前就会背唐诗三百首了。”
明决沉默地看了明知几秒钟,随后揉揉他的脸蛋:“他骗你的。”
“只有不开心的机器怪物才会背那么多诗。”
闻言,明知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对着明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