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宇适时站了起来,“妈,我去拿吧。”
对,这就是他的家人。
裴逞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剩下的,不过就是一位亲爷爷,还有入赘的姑父一家罢了。
裴逞之所以不待见裴璐一家,就是因为他们对他太好了。
好到不符合人性。
试问,在他毕业之前,还在裴璐手中的裴氏一夜之间转交到了他这位嫡孙的手里,哪个人能够真心祝福?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伪善罢了。
如果姑姑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又何须让丈夫入赘,让儿子也跟着姓裴。
裴逞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安心吃饭,然而就就是有人不放过他。
裴璐给他夹了一块最爱的糖醋排骨,语气轻柔:“阿逞好久没回来了吧?”
裴逞没有动那块排骨,只低头扒饭,头也不抬道:“忙。”
裴孝添拍案:“忙到工作和生活不能分开?我也不要求你经常回来陪我这个老人吃饭,我只求你有点安家的想法,让我们裴家不至于断了后。”
裴氏是百年企业,是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裴孝添是很古板的人,虽然裴璐这个女儿一直守在身边,丈夫也是入赘的,但对他而言亲孙子只有裴逞一个。
可裴逞偏偏跟他作对,这几年他们的关系愈加疏远,更别提儿孙绕膝了。
“这些年,你身边有个女人吗?你自己说!”
裴孝添气急败坏,止不住的咳嗽,裴璐忙拍背安抚他。
“对啊,阿逞,我之前执掌公司的时候认识不少生意伙伴,他们家的千金也是不错的,要不我给你搭线?”
不知道是裴璐那句‘之前执掌公司’还是‘给你搭线’戳到了裴逞的中枢神经。
他面上结满冰霜:“你只是我姑姑,不是我妈。”
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配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裴璐非常难堪,还是裴孝添看不过眼,呵斥了一句:“你怎么说话的!”
裴逞冷笑一声,目光睨过裴泽宇,话里有话道:“姑姑,有这个闲情你不如多管管你的儿子。”
裴泽宇开口想劝:“哥……”
‘啪’的一声,裴逞重重把筷子放下,站了起来:“吃饱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从进入老宅到离开,总共才过了不到十分钟。
而碗里那块糖醋排骨,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
当裴逞开着布加迪行驶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几人的相处最终都会以惨烈收场。
裴逞过去的记忆很模糊,他甚至对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印象,自他懂事开始,爷爷便告诉他,是姑姑含辛茹苦的把他带大,他应该将姑姑视若己母。
但他心中就好像自带一层防护机制,时时刻刻警醒他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壁垒,像是为逝去的父母留下方寸之地。
他相信,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爷爷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有商业头脑,他能稳住裴氏的股东。
裴逞的手紧紧箍住方向盘,直到骨节泛白。
他注视着前方,脑海中一把声音不断环绕——
“不要!我们不要回裴家。”
每当靠近裴家老宅,这把声音就会出现,令他头疼欲裂。
他搬出去三年,家里近乎已经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饭,好像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裴逞的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难受得发慌,急需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超跑的引擎声掩盖不了内心的烦躁,呼啸的冷风也吹散不走他的阴郁。
裴逞停下车来,竟鬼使神差的打开球球软件,给杜昕然发了一条信息。
p:【我很难过。】
两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
这宛若怨妇的语气怎么会是他发出来的,他绝对不能给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但撤回已来不及,杜昕然已经看到了。
当裴逞以为杜昕然会追问缘由的时候,她没有。
她像个贴心的知己,避开他的伤疤,温柔的给他安慰。
她安慰人的方法很笨拙,仅仅是给他唱歌,一首一首的,像是小时候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