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跃入热烫的水面,随即潜进了微凉的水下。她跟随在一行人身后,任凭身上沉重的铜坠砣将她往水底下拉去。
越是往下,水温越是寒冷,身上的水靠已经无法阻挡寒气,从身边流过的水更是带走更多的体温。
薛澄光在前方引路,眼看平缓海沙的尽头渐渐显现出城池轮廓,众人看清面前的情形,却都惊呆了。
这原本华美宏伟的水下城池,已经损毁殆尽。
隐隐波光中只见乱石块狼藉,那些沿街的店铺、精巧的牌坊、丛生的珊瑚、甚至阿南未曾看清的那座高台,都已被摧毁得只剩下一片废墟。
阿南停在水中,知道这肯定是之前那场大风雨引动了海底机关发作,机关又借风雨之力掀起风暴潮,以至于酿成杭州那一场大灾。
薛澄光最是多话,下意识想说什么,结果一张嘴就直冒泡泡,他忙将气囊解开,按在自己的口鼻上续口气。
阿南停在水中,用脚掌缓缓拍水稳定身子,看向那坍塌的城墙内。
坍塌后的城池废墟,一片死寂之中弥漫着的水下悠长飘荡的水流,似有回音袅袅,更觉荒凉可怕。
江白涟身为疍民,自认在水下时间比水上还久,再加上此次职责本就是引航,因此游到阿南身边,和她一起观察起水下情形来,与她比划着商讨循哪条路线进内比较好。
等他们选定了路线,薛澄光对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都要小心谨慎。他与江白涟当先,阿南与另一个飞绳手一左一右在侧翼护卫,一群人如结阵的鱼儿,小心而警惕地游入了城池中心。
一路游去只有一片死寂。而城池的正中心,石块高垒的地方,显然就是原来那座高台。
这一次下水的人中,虽然只有阿南曾在朦胧中瞥过一眼高台的模样,但众人都曾在水军们的讲述中,初步了解这座水城的基本构造。此时见众人口中笼罩神秘光华的高台已成这样一堆废墟,都惋惜不已。
水波转侧间,阿南一眼瞥见石块缝隙中有亮光闪现。她向下游去,停在废墟之上,抬手用力推开压在上面的石块。
那石块巨大无比,人在水中又无法借力,即使江白涟上来帮她推了推,依旧一动不动。
阿南解下腰间楚元知给的水下雷,将它按进了石缝,示意众人全都远远避开。
她亦游到两丈开外,然后将随身的绳枪解下,向着石缝间的□□击去,然后转身拼命向后游去。
炸药遭受重击,立即爆开,就如水下绽开大朵的乌云。
周围水中的人都只觉得胸口猛然一震,血气翻涌间,耳朵一阵刺痛。
众人都在心里暗自咋舌,没想到楚元知交给他们的东西,威力竟如此骇人。
爆炸的水浪掀开了大石块,露出了下方被石块掩埋的东西。
那是一块被砸扁后已看不出原来模样的铜制物体,依稀应是一个弧形物事,但那上面又连接着其他奇形怪状的零件,与下方更大的铜块连通,上面镶嵌的宝石早已零落,散在下方石缝中,一时是不可能寻回了。
后方的人游上来,将下方那些古怪的机括一一牵系于绳索之上。薛澄光指定了一个水军将绳索牵到岸上,把这些东西都打捞上去。
一群人劳师动众有备而来,却发现下方水城早已毁灭,未免都有些意兴阑珊。唯有阿南和江白涟两人最喜欢探寻水下情形,两人翻动着堆垒的石块,寻找埋在下方的东西,帮助水军们将奇怪的东西捆束扎好。
就在他们一起推开一块巨大的云石之时,阿南借着动荡的波光,忽然看见了石头上雕琢的痕迹,立即抬手示意江白涟停下。
她绕着这块扁平云石游了一圈,看出它应该是高台上方的一块雕塑。云石有天然的纹路与颜色,工匠借助巧思,利用它天然的颜色雕出图案,在海底虽已有数十年,却未曾被磨洗太少。
石头外围苍翠的颜色,宛然是一圈苍茫青山,起伏的地势之中,包围着一圈殷红。而在青红相交的某一点,是在石头上刻槽后,镶嵌进去的细细金丝,描绘出一座高大城楼,飞阁重檐耸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俯瞰下方大片红色。
端详着那地势和楼阁,阿南只觉得十分熟悉,却一时未曾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于是她转开眼,去看前方只剩一角的那幅浮雕。
那块浮雕选用的是黑黄色云石,雕刻的是大股海浪挟着空中巨大龙挂扑击城池,黑色的乌云和黄色的浊浪直逼江边,铺天盖地席卷了城中所有一切,显然就是指的杭州府上次灾难。
她再看向后面那幅雕刻,猜测着中间那一湾红色是什么时,心口猛然一震——
两道狭长山脉如同手臂伸出,拥抱着中间长圆型的一泓赤水,旁边城楼上如仙山楼阁般耸立的高大建筑……
这是渤海和蓬莱阁。
在东海巨浪之后,接踵而至的,将是血海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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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我变态了,我长胡子了……
朱朱:我变态了,我对胡子男产生异常关注了……
作者:胡子多贴几天,我爱这种戏码!
基友:真正的变态呼之欲出!
血海蓬莱(1)
从海里打捞起来的东西,一件件出水,送出海面。
朱聿恒站在高处,看向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
散乱扭曲的精铜的机括,即使已经弯曲损坏,但凭借他的能力,扫一眼便迅速还原出它们原本的样子——那正是他在关先生留下的册子上见过的那些机括零件,正好可以组成一只盘旋的青鸾。
当初制造这只铜青鸾的时候,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即使六十年过去了,镀金的外层依旧闪闪发亮,未曾斑驳褪色。
水面哗啦声接连响起,下海的人们一个个浮出了水面。
朱聿恒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在动荡的海浪之中瞥到了那个董浪。只见他一手扒住船沿,先用力将船晃了几下,等到船板荡到对面之际,翻身跃上船,刚好将小船晃动的力量消掉,在浪头中稳稳当当立在船头。
朱聿恒的目光在“董浪”身上顿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率人下到一层甲板。
阿南爬上大船,蹦跳着倒耳朵里的水。她身体有些沉重,毕竟水靠内还扎了棉褡子,一出水格外沉重。但也没办法,她的身材与男人相比过于纤细柔韧了,还是搞点东西比较妥善。
朱聿恒打量堆在甲板上的铜制机括,问薛澄光:“水下情况如何?”
“我等奉命下水,寻到了那座城池。但它已被之前的风暴潮水彻底摧毁了。这些都是从废墟中整理出来的,下面还有一部分,但已被石块彻底掩埋,怕是很难潜入深水将其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