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地摸到冰冷的铁环,他用手指稳稳勾住,向下看去。
“等你只剩一口气时,我会把你接出来的……这一次,我连接续手脚的机会,也不会给你。”
骆驼的喷嚏声传来,他们很快就要来到这边。
傅准闭上睫线深长的双眼,脸颊与肩上的吉祥天贴了贴,手指扣紧铁环,右手用力一拉。
流沙无声倾覆,下面那原本便已微弱的光芒,瞬间熄灭。
太过顺遂便得了手,反而令傅准微皱眉头,一种异样的感觉浮现于他的额头,令他胸口气血波动,忍不住又咳了出来。
后方城墙之外,驼队渐近,传来整齐人声:“参见提督大人!”
那声音明显是朝上的,那些人正仰头向上喊话。
傅准的脑中,忽然闪过阿南跳下穿井时,朝城墙上的一瞥。
他的手顿了顿,轻轻地拍去上面的沙粒,抬头向上看去。
玉门关残破的城墙之上,站着一条修长而端严的身影,他居高临下俯瞰这残破的玉门关,日光在他的身后逆照,他笼在灿烂光晕之中,无人能看清他的面容神情——
但傅准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也看到了他将阿南骗入穿井的这一刻。
落在朱聿恒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他抬手轻抚着自己肩上的吉祥天,手指慢慢捋过它鲜明的尾羽,温柔又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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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的原版里,傅灵焰与关先生的关系曾经有过揭示。
后来在修改时,考虑到节奏太快导致混乱,而且限于篇幅也无法充分展开,于是删除了那部分内容。
请看过原版的姐妹忘记傅灵焰的秘密吧,等待后文再展开(捂脸)
龙战于野(2)
朱聿恒自城墙上走下,来到他的身旁,俯身看向下方穿井。
下面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
他抬眼看向傅准,声音冷冽:“怎么回事?”
“南姑娘一意孤行,不顾我的阻拦,要下去看看下方。”傅准神情淡然道,“她刚下去,好像还没什么动静,提督大人看,是否需要找几个人进去接应一下?”
朱聿恒略一沉吟,回头看向身后众人:“墨先生。”
后方一个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既然知道下方有问题,侍从们立即布好绳梯,准备下去。
沙漠之中一阵喧闹,未免尘土飞扬。傅准抬手轻掸吉祥天羽毛上的薄灰,对着检查随身物品的墨先生微一颔首:“墨先生,我听着下方动静不大,而且南姑娘下去不过一瞬,若是有异,想必下方的机关非同小可,务必小心。”
墨长泽是现任的墨家钜子,虽然自秦汉以来墨家已衰落,但千年传承一脉绵延自然非同小可。
他身材高大长相粗豪,一身布衣满是风尘,性格却十分谨慎细致,向傅准问明了阿南的火折子所去方向之后,在地上比划预计好,才顺着绳梯攀爬下去。
脚一触地,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朱聿恒也随之下来了。
皇太孙殿下用的火折子,是阿南在路上替他做的,与她在楚家用过的那个是一套,光亮无比,照得井下亮如白昼。
方才他站在城墙之上,眼看着阿南跳进去,可如今他们所处的井底,只有直上直下的丈许方圆,而且早已被砂石填埋了大半,甚至因为上方的隐约振动,沙子还在不断细细下泄,似要将这口枯井填满。
墨长泽皱眉叩墙道:“若按照傅阁主的说法,南姑娘下来时这里还是有通道的,甚至还向着这边而去……这须臾之间无声无息便转了环境的,究竟是什么机关?”
朱聿恒听着他叩击的声音,将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
他的分辨能力极强,曾在水下石壁后准确听出一个破损的细微机括。
可深而长的穿井将地下一切声响全部混杂在一起,连同流沙的声音一起轰击他的耳膜,无论他如何凝神倾听,终究一无所获。
他只能对墨长泽道:“这沙漠土壁裂痕无数,怕是每一条的后面都有可能是藏着机关的所在。墨先生,你们墨家绝学‘玄如一’不是能将所有机关化繁为简,抽取轴心理念迅速击破吗?不知这些纷繁复杂的迹象,你是否有头绪?”
“我试试吧。”墨长泽说着,从袖中抽出自己随身的一个物事,抬手按下机括。
那是个黑色圆筒,随着他手指微张,倏忽间风声响起,四只黑铁守宫从中骤然飞出,深深扎入四壁,攀附于沙壁之上。
朱聿恒知道这便是墨家的“兼爱”,他以火折照亮它们,只见巴掌大的黑沉沉铁守宫的五爪扎入土壁之中,纹丝不动。
见他关注兼爱,墨长泽在他身后解释道:“这守宫看来是死物,但其实由三百六十五个细小零件组成,对于所接触之物极为敏感。南姑娘被困地下,我们既辨不清方向,不如让它们代替我们感受振动,去查看地下有何异动吧。”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示意上方将流沙遮挡住,维持下方井中的静寂。他手中火折的光定在守宫的身上,只见它们一动不动,哪有半分敏感的样子。
目光紧盯在它们身上,他想着阿南如今被困于地下,不知情况如何,那握着火折的手虽然还稳定,可心下却已被涌起的恐慌感填满。
没事的,阿南强悍无匹,每至绝处必能逢生,此次定然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想,但看着伏于壁上一动不动的守宫,再看周围还在无声无息向下倾泻的流沙,他还是觉得这短短的时间难捱极了。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被火光照射的一只守宫,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朱聿恒立即举高手中火折,照向东南方向那一只。
只见守宫的一只爪子在沉凝的土壁之上,微微地动了动,随即,体内精细的三百六十五个零件被这极小的动作带动,缓缓开始运转,在他们的注视下,这只黑沉沉的守宫,向着斜下方爬出了一步。
墨长泽立即将其余三只铁守宫抓起,安放在东南这边的土壁之上。
守宫的爪子紧紧附在壁上,探查土层之中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微震异动,直至四只守宫都微不可查地挪动着,向同一方向缓缓地移动了分寸,墨长泽才以手指在土层上斜斜画了一个十字,道:“左为经,右为纬,上为深,下为广,守宫三寸,幅距千倍,所以机关阵所发动之处应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