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可怕念头,只觉得恐怖至极。
可还未等她思索,心口已然一颤,与四肢一般的剧痛传来,如硬生生往她体内钻进去的附骨之疽,正一分一分地侵占她的生命。
她全身颤抖瘫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量,竭力挤出几个字:“这……不是万象!”
黑暗中傅准的脚步声恍惚接近,俯身靠近了她:“是什么,重要吗?”
“不知道谜底,我死也不会瞑目!”阿南趴在地上,竭力嘶吼,“告诉我,为何阿琰只剩四个月?”
傅准没想到这种濒死关头,她居然还只顾着朱聿恒,紊乱的气息中显出一丝燥怒,冷冷道:“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瞒得过别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见他果然知晓此事,阿南又问:“就算这个阵法此时发动,他身上又要爆损一条经脉,可奇经八脉也还剩下三条,一条两个月,他理应还有半年时间,你为何说只剩四个月!”
“喔……”傅准捂嘴咳嗽,冷冷道,“可能是我算错了。”
“你说谎!”阿南仿佛忘了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嘶声逼问他,“我问你,为什么你祖母的手札里只有七个阵法,为什么我们在青莲灯映照出的地图上,找不到第八个标记?山河社稷图究竟是如何种到阿琰身上的,谁种的,为什么?”
“别问了,安安心心赴死不好吗……”傅准听若不闻,手指缓缓下移,顺着她的下巴、脖颈、锁骨,一直向心口而去,“一下就好,很快的……”
她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量,厉声道:“傅准,你若杀我,拙巧阁定片瓦不存!”
抵在她胸口的指尖停了下来。本应在倏忽间释放的万象,被傅准迟疑收住。
他嗓音波动:“难道说,这是你们设下的……”
话音未落,黑暗中剧震已响起。
整个洞穴剧烈震荡,火光迸射中云母飞散如雪,被骤然而来的光芒照亮。
位于洞窟后方的石门,在火药冲击下猛然被掀翻。
火光洞明的瞬间,一条朱衣身影迅捷跃入,激起散碎的云母如万千转蓬,乱舞在他身侧。
大片黑暗中,唯有他的身影被泄下的火光照亮,凛然超卓,摄人心魄,大步向他们而来。
傅准微眯起双眼,看着自入口处威势赫赫降临的皇太孙殿下,再看向面前的阿南,心下顿时明了——
这对凶煞,怕是早就通好气了。她负责在下面套取他的秘密,于准确地点触动机括;而他带着墨长泽在上方,借“兼爱”查探动静定位到此,一举爆破到阵法中心。
傅准那双苍白清瘦的手下意识地微屈,似是要最后控制住些什么。
命若悬丝的阿南就在他不远处,只要他的手指微动,立即便可以攫走她的性命。
“阿南!”
一眼看出傅准要做什么,朱聿恒急奔向蜷缩于地的阿南。
爆炸余震犹在,他便疾冲入内,脚步竟有些趔趄。
几步来到蜷缩于地的阿南前,他俯身将她一把抱起,拢在怀中,急切地查看她的情况。
傅准死死盯着这对紧紧相拥的人,终究冷笑了一声,缓缓垂下了手。
而阿南在朱聿恒的怀中勉强抬了抬手,四肢犹在抽搐,喉口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朝他扯了扯唇角,示意没事。
见她身上并无伤势,朱聿恒又以掌心轻触她的额头,见没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而韦杭之紧随朱聿恒身后,用“你又折腾我们殿下”的眼神看着阿南,满脸郁闷。
阿南有气无力地翻他们一个白眼,想争点气推开阿琰。
可一来全身像被抽了筋一样脱力,二来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根本脱不出他的怀抱,干脆自暴自弃地朝朱聿恒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把耳朵凑到自己唇边。
“傅准……知道山河社稷图。”
朱聿恒默然点头,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瞥了傅准一眼。
不知是装的,还是玄霜服得晚了些,他如今奄奄一息靠在墙壁上,面色灰败,睫毛微颤。
朱聿恒不再管他,只紧紧地握着阿南的手臂,整个身体缓缓前倾,便跌靠在了她的身上。
旁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太过紧张脱力了,才紧紧靠在阿南身上,虽觉这行为有些不妥,但也都默默转开脸,假装没看到。
只有阿南听到了他在自己耳畔强压痛楚的喘息声,心下不由掠过一阵恐慌,忙问:“阿琰……你怎么了?”
他伏在她的肩上,竭力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阿南,我……身上血脉动了,有点脱力。”
他微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怪他刚刚奔向她时,脚步带着趔趄。
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是发作了,还是与前次一样有了感应?
阿南强忍四肢的疼痛,以颤抖的手撑住他的身躯,借他的肩膀挡住他人目光,扯开他领口看了下去。
是旧的血脉在狰狞跳动,与前次在玉门关一样。
难道说,是距离这个阵法太近了,导致山河社稷图受了影响?
阿南的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臂弯的旧伤,目光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傅准。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半睁半合的目光略略一转,向她看来。
刚刚还要将她置于死地的这个男人,此时瞧着她的眼神不可谓不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阿南觉得那笑容诡谲极了,当日曾短暂闪过她心口的莫名不安,又再次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