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1/2)

朱聿恒骑马在泥泞中返回,来到皇帝车驾旁,隔窗将此事禀报给皇帝听。

皇帝神情震怒:“以朕看来,定是这些人敷衍塞责,带错了道路,不若先砍两个脑袋,让他们不敢马虎造次,以免军心动摇!”

朱聿恒劝解道:“孙儿随他们去前方查看过了,确实没有任何驻军迹象,情形似有些古怪。事已至此,不若等大军重新出发,去往宣府后再作定夺。”

皇帝愤然道:“大军出征,却迷失于沙场,成何体统!”

朱聿恒笑道:“当年飞将军李广亦在追击匈奴时多次迷路,如今我军不过是回途中小小波折,陛下但放宽心,相信休息片刻即可到宣府了。”

皇帝昨夜辛劳,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布置,便靠在车驾中继续合眼养神。

大军回头,顶风冒雪而行。

只是此次行军比之前更为艰难。之前向南返程是背对风向,可如今转而向北,冰冷雨雪扑头盖脸直击面门,兵士们个个苦不堪言,心里早把向导和斥候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千遍万遍。

朱聿恒越过各路随扈军队,亲自与向导们一起再朝山脊而去,在雨雪中寻路。

冻雨打在他的脸颊上,濡湿了他的眼睫与双唇,冰冰凉地透进肌肤,一种麻木的刺痛感。

他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与寥廓模糊的远山,心里忽然想,阿南现在在哪儿呢?

希望她正在一处可以遮风避雨之处,烤着火,喝着酒,暖融融地看着外面交加的雨雪,然后安然睡着。

会的。她是这么强悍能干的阿南,离开他之后,她一定能过得很好,不必承受这般寒冷侵袭。

…… 朔风吹雪(3)

“殿下,出什么事了,为何大军要回转?”

绘着拙巧阁团鸾标记的油壁车内,傅准推窗问他,那询问的模样中,透着点幸灾乐祸。

朱聿恒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向导们寻路出错了,怕是要转变一下方向。”

“喔……”傅准捂嘴轻咳,拢了拢身上黑狐裘,埋怨道,“希望能尽早到宣府,不然我这孱弱的身子,怕是要冻出病来了。”

朱聿恒一言不发,催促马匹便要向前而去,耳听得傅准又低低道:“只是迷路倒也不打紧,就怕目的地消失了……”

朱聿恒神情一凛,不由自主收住了□□马,目光转向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在等待他后面的话。

“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想起了天雷无妄之阵……”傅准怀中抱着吉祥天,抬眼看向面前茫茫的草原,轻叹道,“不知会于何时发动、也不知会于何地开启,那么阵法发动时,若我们陷落其中该多惨啊……背负阵法的人,就如中了咒术,面前的路一条条消失、重视的东西一件件破灭、追寻的线索一桩桩失去、牵挂的人一个个消逝……”

说到这,他轻拥着吉祥天,微笑凝望朱聿恒,脸上带着些淡薄的怜悯之色:“殿下您觉得,这样的遭遇,是不是太可怕了?”

许是落在面容上的雨雪太过冰冷,朱聿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但,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傅准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只转了话题,问:“傅阁主,我曾听说竺星河有移山排海之能,不知他所用的五行决,你是否了解?”

傅准轻咳几声:“难道殿下的意思是,竺星河用五行决挪移了山河,导致咱们迷失于此?”

“不然呢?这岂不比阁主所谓的‘天雷无妄’更为切实一些?”

“磐石无转移,更何况是丘陵山脊。所谓的移山排海只是形容而已,这世上哪有人能办得到?”傅准拥着吉祥天轻咳,一副怯弱模样,“殿下,事到如今,连阿南都已经放弃离开了,你还不肯接受这必将来临的命运,无可奈何的消亡吗?”

朱聿恒瞳孔骤然收缩,射向他的目光如同针尖。

“孰是孰非,我看,还是要拿事实说话,试一下不就好了?”傅准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触了他的逆鳞,悠悠叹了口气,道,“不过,与其拿数万大军与圣上来冒险试探,还不如殿下自己去试试看。毕竟,一个人与数万人的区别,可是相差甚远、也简单得多,对吧?”

朱聿恒目光冷峻:“若是如此,这个消失了的阵法,该关系我身上那条经脉?”

“天雷无妄,六阳为至凶,殿下身上的督脉,不是还完好无损吗?”他的手指尖虚虚指向朱聿恒的背部,道,“这条血脉,发于会阴,显于肩颈,收于囟门,届时殿下便知。”

朱聿恒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抓紧了马缰绳,赶上了前方的向导们。

只是,他的耳边,莫名地又想起了梁垒临死前的话语。

遍寻不到又早已消失的阵法,难道,真的会潜伏于他的山河社稷图中,成为天雷无妄之阵吗?

大军一路跋涉,退至山后,静待军令。

朱聿恒率领韦杭之与诸葛嘉等人,带上向导与斥候,在草原上冒雨雪将路线再理了一遍。对照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验证无误后,一行人出发再度寻路。

翻过两座起伏不大的山丘,在山脊之上转向正南,朔风自北而来,他们一路背风而行。

朱聿恒一路盯着前方,似要穷尽目光所及,寻到前方道路。

身后老向导蜷缩着身子,在雨雪中一步步艰难前行,喃喃道:“山丘在此,山脊在此,咱们一步步踏来,连步数都没错,这下定然无误!”

旁边几人都低声附和,纷纷加快了脚步,心知皇帝性情暴烈,此次再寻不到路径,怕是被军法处置了。

然而,一路行去,越走他们脸上恐惧越甚。

所有向导、斥候一起认准的方向、连步数都没有错的这一条路,前方空无一物。

别说城高墙厚的宣府镇、绵延不绝的烽火台,就连近在咫尺、过了山脊就该看见的榆木川,都毫无踪迹可寻。

“不可能……怎么会不见呢?怎么会找不到呢?”向导们惶急不已,个个面如土色。

朱聿恒往前驰了一段。雨雪交加中,大军踏过的痕迹、踩过的泥泞都还在,可宣府就是消失了。

诸葛嘉神情冷峻道:“依我看来,这路线绝无变化,就算他们说谎,也不可能几个人一起冒死串通,骗咱们入彀。”

可,若这是对方设的阵法,要如何才能做到将城池与驻军全部转移?朱聿恒思索着,勒马回望四周,问:“或许,这是利用恶劣天气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以属下看来,这绝不是障眼法。”廖素亭抹着脸上的雪水,眼睛都几乎睁不开,“障眼法只是迷了视野而已,又不是东西没了。就算雨雪遮蔽,可只要向导们方向正确、距离也正确,应当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宣府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这里遇到了鬼打墙?”诸葛嘉警惕地望着四下,问,“你家传的八十二,不是说能在八十一路机关之外重开一道生门吗?鬼打墙能打得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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