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阵图专擅围剿防守,进击确是稍弱。如今听说只负责把守谷口,诸葛嘉当即道:“属下誓当全力拒敌,绝不让他们进击半步!”
“廖素亭,你率一队人上山脊,搜寻陷阱通道,尽快引入大军助力!”
“是!”
“杭之,清点人手,随我往前方突击破围。”
韦杭之虽然应了,但望着朱聿恒带伤艰难起身的模样,心下不由捏了一把汗:“殿下,您身上的伤……”
朱聿恒没有回答,只示意他立即整顿队伍,向前方出口迎战。
背后伤势传来抽痛,但他已无暇顾及。敌军已经杀到面前,所幸后方诸葛嘉不辱使命,挡住了背后来袭的那一波,让他们只需撕破前方攻击。
命精锐护卫好皇帝所卧的缚辇,朱聿恒飞身上马,当先在前杀出重围。
背后伤口崩裂,流下来的血在这般雨雪交加的天气中显得格外热烫,温热的生命力仿佛正点点流失。
但此时此刻,他早已顾不上这些。日月光华暴起,纷繁迅捷的光芒直刺对方眼目。
对面的敌人正在冲杀之中,哪能顾及他的突袭,只听得惨叫声与落马声相继响起,砰砰不断中,对方当先数人纷纷坠马,捂着眼睛惨叫出来。
后方赶到的敌军无法看到前面的情景,收势不及,马腿在冲击中有绊到前方人马的、也有及时拨马避开而乱了阵型的,原本坚不可摧的进击之势顿时崩溃。
趁着对方阵脚不稳,韦杭之立即率人冲杀。
刀剑交鸣,冰冷的雪与温热的血交错,韦杭之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但硬生生将对方的包围撕开了一条口子。
朱聿恒坐于马上,紧抓着马缰,护卫着皇帝的缚辇。
后方的诸葛嘉忠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八阵图紧紧封住了谷口,未曾让后方增兵来援。
最擅长机关漏隙的廖素亭,也已经找到了翻越山脊的路线,大军即将在指引下突入。
只要前方的攻势崩溃,他们便能冲杀出这片埋伏。
然而就在这胜负将决之刻,斜刺里忽然传来异常骚乱,原本步步推进的队形突被遏制,进击混乱。
朱聿恒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而韦杭之身先士卒,早已冲到前方。
他是皇帝于万军之中挑选出来护卫皇太孙的,身手自然极为出众,即使局势混乱,依旧几下便冲到了骚乱中心。
正待他稳定己方阵容之时,忽听得周围士卒惊呼声响起,风雪中血花迸射,如同六瓣花朵。
银白色的光华穿透人群,在鲜血之花的簇拥中,直取被围于中心的皇帝。
尽管来人身上穿着厚重布甲,头盔也遮住了大半个面庞,但仅凭这春风与六瓣血花,朱聿恒立即便知道了这个仅凭一己之力冲破了他们阵脚的人是谁。
竺星河。
一直隐在幕后的他,终于在此地此刻现身,正面向他们袭击。
朱聿恒看见了竺星河冰冷的目光,向着他转来,两人目光交汇之际,彼此都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日月。春风。
出自一人之手的两柄杀器,却令这段恩怨愈发激烈,终究走到生死相搏的这一刻。
事到如今,他们再没有避让的可能,两人不约而同地越过厮杀的战场与呼啸的雨雪,向着对方扑击。
局势紧急,无暇多顾。两匹烈马越来越近之际,他们都向着彼此奋力发出全力一击。
日月是远程且多点攻击的武器,在直面相击之时本该占据上风,可面前雨雪劲急,背后的伤势剧痛,朱聿恒的手僵硬脱力,一时竟无法如常掌控手中那六十四道光点。
冰冷迅疾的寒风令日月的攻势变得虚软,而就在它即将接近竺星河之际,只听得一阵清空匀和的声音响起——
是春风。风从它管身上的镂空穿过,发出类似笙箫管笛的乐声。在这杀戮血海之中,显得格外缠绵诡异。
春风来势急遽,与凛冽寒风相合,气流在山谷间呼啸回旋。
利用应声而扩展攻击的日月,此时颓然失去了相和扩散之力,别说准确攻向竺星河,就连控制都显得吃力。
而竺星河则仗着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身法,拨马迅速穿过面前混乱的日月辉光与局势,在两匹马高高跃起擦身而过之际,春风穿透日月光华,直刺向朱聿恒的胸口。
眼看那细如苇管的武器就要刺入朱聿恒的胸前,开出殷红的六瓣花朵时,斜刺里一条身影冲出,横挡在春风之前。
随即,如芦苇般细长莹白的春风已经刺穿了他的身躯,六瓣血花盛绽于朱聿恒与竺星河之间。
在千钧一发之际,替朱聿恒争取了最后一瞬机会的,是韦杭之。
急促喷涌的鲜血迅速带走了他的意识,他眼前世界颠倒旋转,重重扑倒于地。
但只凭这一瞬间的阻隔,朱聿恒的日月已急速回转,笼罩了竺星河的背心。
尽管日月攻势凌乱,但后背受袭,竺星河不得不救,身形一闪而过,冲出了日月的笼罩。
而朱聿恒也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向前疾仰,春风在朱聿恒胸前劈过,锋利的气劲将披风系带一划而断。
溅落在朱聿恒脸颊上的血滴尚且温热,这是属于韦杭之的鲜血。
刹那间的交错,只是短短一瞬间,却已是生死一个轮回。
竺星河脱离了日月,朱聿恒避过了春风。
玄黑色的披风坠落,显露出朱聿恒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竺星河目的明确,已向着缚辇上的皇帝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