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刚刚过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回去的,”陈悬一笑,“我等会走了,您和老师也早点休息,别一直熬了,阿暄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陈悬的话像一堆刺丢进卫淑嘴里,不仅开不了口,还刺得人从嘴里到喉管到心里胃里都是疼和难堪。
是啊,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回去的。
走的时候,两老撑着伞在车后面送着,门口的马路有一段泥路,已经被雨水淋得全是泥糊糊了。
陈悬在倒车,速度缓慢。
两老跟在后头,一脸的担心,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赏南垫着脚,双手扒着窗户,看见他们互相搀扶着,雨夜里,身影瘦小。
看着又挺可怜的。
希望他们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不然赏南就会自己现在的怜悯很可笑。
车开始往外驶去时,赏南松开了窗户,陈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很喜欢他们?”
赏南:“?”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一脸的疑惑让陈悬忍不住发笑,“你不喜欢你一直追着他们看?”
“追着看又不代表我喜欢他们。”赏南栓上安全带,“我需要静一静。”
“你还静一静?”
“付暄和daddy长得一样,有点奇怪。”赏南觉得自己有些伟大目的不择手段了,换做以前,他绝不会随随便便这么叫人。
但在这个世界,无所谓,任务太难,底线适当降低一点也无伤大雅。
车速很慢,陈悬打着方向盘,阿南的喃喃声和落在车顶上清脆的雨声,让陈悬难得在这种时候感到些许舒适和放松。
“没什么奇怪的,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体的。”
“那你是付暄?”
“不是,”陈悬否定,“但我是他的一部分。”
赏南猛然抬头看向陈悬。
陈悬是付暄的一部分?
“你不能回到他的身体里吗?”赏南好奇道。
“当然不能,”陈悬笑起来,眼神凉幽幽的,“现在我跟他已经不算是一体了。”
陈悬已经从付暄的身体当中独立了出去,他现在是他自己。
但这并不影响他愿意拉付暄一把,虽然根本就没什么用。
不过是给那两个老人一点指望罢了。
毕竟两老曾经也算是它的父亲与母亲。
赏南不再做声,他唤醒了14。
[14:付暄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付东余是老师,卫淑又是能将家中打理得仅仅有条的慈母,但付暄喜欢男孩子,他初中时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后来被付东余发现了。]
[14: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14:看心理医生,做各种诊疗理疗,喝中药吃西药,这其中当然还要包括他们的谆谆教导,他们没有打骂付暄,他们只是唉声叹气,并且安慰付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14:付暄后来就有些精神失常,陈悬应该就是他失常的那一部分吧,我这边检索不到,我说的只是一个参考的可能性,还有一条说是陈悬是付暄幻想出来的遍体鳞伤的自己,最后一条说陈悬是付暄对父母以及这个世界无声的对抗。]
[14:若说付暄是他父母手中的傀儡小孩,陈悬就是真正的一只傀儡。]
赏南遍体生寒,一是为陈悬的身份,因为它完全是靠虚无凝结成一个具体的实物。
二则是付东余和卫淑对孩子的教育方式,是一种比极强控制欲还要可怕的方式,温水煮青蛙似的,告诉付暄他只是生病了,和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的善解人意与体贴,将付暄包裹在其中,可能到后面,付暄也慢慢地被同化,他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如同父母所说,生病了,但他作为一个年轻的接触过现代许多新鲜事物的人,又无法真的完全信服父母所说的,就只能在这两头摇摆不定,最后转变为精神失常。
反正赏南是这么猜想的,也是根据14所提供的信息猜测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应该大差不差吧。
而陈悬的黑化值,也是从付暄精神当中汲取的吧。
陈悬需要什么?
赏南实在是不知道。
因为连黑化值都和陈悬无关,甚至可以说,陈悬就是黑化值本身。
他该怎么拯救一只傀儡……准确说,是怎么拯救黑化值?
阿南呆呆地坐在座椅上,一路上再也没开口说话。
陈悬看了阿南好几次,一直到车停到了李彩碧咖啡厅门口的马路上,雨势变小,他才伸手直接把还在发呆的阿南抓到了手里,将娃娃抱在怀里,推开了车门,撑开雨伞。
“你还在想付暄?”陈悬微微弓着背,挡住飘进伞里的雨丝,“你到底是谁的娃娃?”
赏南抹了把脸,“你的。”
“那就别想付暄了。”
赏南没做声,隔了一会儿,陈悬用钥匙去开店门时,他忽然仰起头问道:“陈悬,你是在吃醋吗?吃你自己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