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2)

青娥不乐意了,拿筷子照赵琪的手背一打,“你也是?”

赵琪大义凛然,“我不是,我不一样。”他讨好地笑,“咱们早比亲人还亲了,哪是这么论的?”

青娥哼了声,戳戳米粒,也不想追根究底。

她忽然没什么胃口,将筷子插在饭碗里,竖起耳朵听,只听到夜阑人静窗纱静谧,“冯家是不是已经散席了?”

赵琪颔首,往嘴里扒饭,“也该散了。”

青娥淡淡道:“真够排场的,也不知要积几辈子的德才够投胎到冯家,我这辈子造孽,下辈子是没戏了,还得在这水沟泥坑里打转。”

赵琪悄悄斜睨她,忽然问:“青娥,你不觉得冯家少爷对你挺好的么?”

青娥不以为意,“人家教养好,对谁都好。”

“他替你出头啊。”

“那人是他姐夫,他生气当然是为着他姐姐,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我吗?”

“好青娥。”赵琪终于按捺不住,搁下筷子坐到青娥身边去,“我瞧冯家少爷对你有意,咱们不宰一刀天理难容。”

闻言,青娥倏地起身,条凳一下失了重心,使得赵琪整个人都捧着饭碗摔了下去。

她冷眼瞧着他坐在地上吸气,其实她早就听到他算盘珠子响,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在江宁重新开始,过上安定日子。

青娥颦眉道:“当初说好定居江宁的。”

赵琪从地上爬起来,掸掸屁股上的灰尘,上前来揽着青娥劝说道:“咱们去浙江,一样有山有水。到浙江去才是真的没人认得,重新开始。”

青娥抱着胳膊没有做声,是想到了那块昂贵的平安扣。

赵琪晃晃她,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两头都割舍不下,既然那小少爷送上门来,咱们就干票大的再收手,谁会嫌银子多?”

二人都吃了些酒,赵琪更是微醺,见她用沉默表示答应,高兴地在她脸上香了又香,滚烫发红的手掌也往青娥腰身上去。

青娥重重拍开他的手,轻蔑地笑了笑,“怕我和有才有貌的少爷跑了,想撒泡尿占住地方?你休想。给你机会和我过日子你不过,要我真和他跑了,你也别回过头来怪我。”

赵琪也摸鼻子笑笑,撒开她坐回桌旁,拍拍身边空位叫她回去吃饭。

他不怕,他怕什么。

青娥也只是嘴硬,人家是万金之躯,即便看上她,看上的也只是皮相。趁机捞上一笔才是正经,若要和少爷动起真心,人财两空的只会是青娥自己。

“我便知道他是个人渣。”

冯知玉说这话时正坐在冯俊成的坐榻上,耐心撕着蜜橘上的橘络,“我一年多不曾与他同过房,两三个月没和他说过话了,若不是这次回来给老祖宗祝寿,我还不一定搭理他。”

冯俊成大惊,坐到冯知玉身侧去,“这是何意?你同他分房睡了?黄家没有二话?”

“大惊小怪,都有段日子了。”

冯知玉分他半个蜜橘,望向他修剪得干净整洁的五指,微微笑着,“公爹也清楚他的德行,对我算是百依百顺,就是他娘将这儿子溺爱,害我接手这么个男人,儿子没生呢,便像是当娘了。他要在外边鬼混我就随他去,横竖我在黄家好吃好住,将来还要掌他的家。”

他叹口气道:“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忧心。”

她又笑道:“就不必告诉爹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到底庶出,爹娘待我好我不能不知感恩,嫁出去过得好坏都是我自己的,说给家里听又有什么用呢。实话告诉你,我巴不得黄瑞祥在外边染病死了才好,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同房?”

冯知玉说出这话,惹冯俊成看向屋外,只有花影摇曳,万幸没人听去。

冯知玉好笑,给二人都续上些茶水,“一年不见你怎的老成许多,冯举人这是要把自己读成老夫子了?你与其心疼我,不如将来好好待若嵋。”

提及柳若嵋,冯俊成忽然没声了,冯知玉垫上一句,“不过你一不狎妓二不嗜赌,本就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夫婿了。”

冯俊成道:“我那同窗江之衡,便是个如我一般的人。”

“他?”冯知玉可晓得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不知道他的德行?举止浮浪轻佻,哪有你半分稳妥?”

冯俊成笑了笑没接这话茬,瞧着有些心事,拿起茶杯啜饮一口,似乎从一个可怜女人的不幸里,看到另一个女人。

才提到柳若嵋,外间便来了丫鬟通传,说柳小姐给老夫人贺过寿,听说二姐姐也在凤来阁,正往这儿来呢。

冯知玉垂下眼帘饮了口茶,转而笑道:“我便知道她会来,不如我这就走了,留你们两个说会儿话?也好一解你们这对未婚夫妻的相思之苦。”

“二姐!”冯俊成果真一惊,好言将冯知玉挽留下来,“你明知道我最怕见她。”

冯知玉捉弄得逞,捉帕掩唇轻笑。

门外来了人,只见厚重的雕花门外款行来一位十四五岁模样的闺秀,身边还跟着一众丫鬟婆子,这就是冯俊成未来八九不离十的未婚妻子,也是应天府府尹的外甥女柳若嵋。

冯俊成每次见到这个小了自己五岁的小姑娘,都觉得头疼,只想避开。

不过婚约是定死的,他晓得自己早晚有一日要娶她,即便不是她,也有另一位小姐来相配。他没有抗拒,只有接受,毕竟婚姻大事不容轻视,更不容他自己做主。

巴掌大的镂花绣鞋缓缓踱进门内,柳若嵋今日身穿一袭惹人注目的鹅黄色袄裙,肩上搭着一条水蓝的彩线云肩,走进屋里,一红一黄,倒是和今日的冯俊成穿得格外登对。

“请哥哥的安,请二姐姐的安。”

“妹妹请起。”

冯俊成站起身,轻搀柳若嵋,发觉她比上回见面长高了许多,不过他是不希望她有任何变化的,她的变化就像那日渐逼近的婚期,每靠近一点,便叫他感到喘不上气。

“嗳唷,瞧你们,一见面倒像是昨天才见过,半点不生疏。”

“二姐快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