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2)

少爷全然不似表面温润,害她嘴唇破口,谎称上火一月有余,心里也越发舍不得他。

可惜,少爷是个好人,也是和她有缘无分的男人,青娥从始至终不曾设想过与他长久地在一起,而今他从顺天府回来,与他而言是乘风而起的起始,于青娥却是闹剧终场的道别。

她来在街口,和等热闹的人们一起,在主街上张望。

衙役带着黄榜来到布告前,嚷嚷着让一让,漫不经心地将榜单公示。

三甲,青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有他。

二甲,青娥挤上前,嘴上不停说着让让,也没有他。

等到一甲及第,青娥喜不自胜,瞧见他的名字正是一甲探花!

冯俊成中探花的消息当即传遍大街小巷,董氏站在门边,扶稳了门框,险些一口大气没上来,简直高兴得翻起白眼儿厥过去。

“老爷,老爷,俊成中了一甲探花,他是殿前探花郎!我们冯家出了一甲探花!”

董夫人说着,音调也越来越高,高仰着颈子,好像真的要喘不上气似的,即便眼梢扫过白姨娘高高隆起的小腹,她也不再担惊受怕,她给冯家生了个殿前一甲探花!那是何等的尊荣,殿前一甲,万岁钦点!

冯老爷心里也一阵振奋,面上自不会全然表露,又不敢说多,怕显得不稳重,只蹦出一句“大惊小怪”叫董氏不要大庭广众的失了体面。

却被老夫人打了一掌,“她高兴,我也高兴,全家都高兴的大好事,就你板着个脸,俊成是欠你了?他中探花,比你强不知多少。”

“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外头人都看着。”

“你管别人怎么看!我就要看我的大孙子!”

街前一阵嘈杂,是探花郎身着绯红公服,头戴平冠乌纱插长翅,骑着高头大马来在家宅外。

那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翩翩气度,而今这么一着装,沈腰潘鬓犹如临风玉树,任谁见了不道一句惊为天人。沿途多少妙龄少女初初相见便为之倾倒。

青娥藏身其中,少不得为她的少爷洋洋得意,也为往后的事情暗自神伤。

冯俊成端坐马背,行得缓慢,是在寻找青娥踪迹,却不知她有意在人群闪躲,一无所获,只好失望地拐进冯府小巷。

“俊成!”

冯家老小迎在马前,七手八脚要去接他下马,冯俊成笑着跃下马背,胸前绸花红得扎眼,

“爹,娘,老祖宗,儿子回来了,没有叫你们失望,但愿也没有叫爹失望。”

“不失望!娘高兴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怎的总叫我又喜又惊!”董夫人此刻还带着惊愕,似乎对这儿子从来没有过半分了解,“你过了生辰才二十岁,怎就是当朝新科探花郎了呢!”

老夫人笑着打她手背,“又说胡话!”

大家都高兴得没边,一路将冯俊成迎进门去,问这又问那,叫他备受瞩目,全然脱不开身。分明那间酒铺就开在那拐角后边,可他却逃不脱家里人的视线,寥寥几步路,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见青娥,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想看她为自己高兴,想亲亲她,告诉她现在他有了为她违抗父命的底气,他不要娶柳若嵋,他要带了她离开江宁。

只可惜刚回到家的那段日子,他根本无法离开家里人的视野。还有柳家。

柳家人得知他高中探花,自是百般推崇他和柳若嵋的婚事,说先前若嵋岁数小,因此不大提及,今年若嵋十五岁正好订婚及笄,二人来年便能结为连理。

双喜临门,实在是双喜临门。

又因为柳若嵋先前替他求过一张开过光的符文,在两家大人的说合下,这探花郎的头衔倒像是二人合力得来的。

“哪就有我的功劳了,都是俊成哥哥自己挣来的功名。”柳若嵋不大好意思,却被徐夫人一个劲往前推,要他们约好了一起到山上还愿。

董夫人也朝他眨眼,笑得乐不可支,“俊成,眼下你忙完科举,可就有功夫陪陪若嵋了吧?”

冯俊成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挑明,只笑道:“娘,我有些累了,你们说吧,爹还叫我到书房和柳老爷说事。。”

“好,去吧!去吧!我们也要去看戏了。”

于是大女眷们都在外间坐着,吃茶点戏,柳老爷由冯俊成引路,带着柳家两个公子上冯老爷书房小叙。

柳老爷问:“俊成可要就此迁居顺天府,出任翰林了?”

冯俊成颔首称是,从此他就要离开江宁,去往北直隶。

南京应天府虽也有一套三省六部的班子,但那是旧时尚未迁都遗留下的,这套班子说起来仅管理着南京的一亩三分地,只管地方上的事。

冯俊成是探花及第,自然要入北京的翰林院,先以庶吉士的身份出任修撰的职务,待三年馆内学习结束,再考试进行馆选,由北直隶的吏部按例选拔,正式调任,入朝为官。

柳老爷喜形于色,不住恭喜冯老爷,“成小爷当真给咱们江宁扬眉吐气啊,这儿百年没出过一个二甲。再瞧瞧你我,在南京谋个官职便想着颐养天年了,他这到顺天府去,将来便是天子近臣,令郎又学富才高,得以大展身手。”

冯老爷拱手笑一笑,“犬子也只是乘了今年科举人少的东风,拢共五十六位进士,要从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嗳!往年再多也不超百人。今年人不多,却精良,光我知道的,那山东和浙江的几个书院便有近百人入选乡试。”

冯老爷本就是为自谦,好叫别人抬举,这下捋须子笑笑,不再多言。

冯俊成在旁吃茶不言,冯知玉来喊他出去点戏,他便借此机会离开,坐到女眷一堆里去吃果子听戏。

身后冯老爷还说呢,“你瞧瞧他,哪有点殿前一甲的样子。”

这日之后,冯俊成总算得空,又被江之衡拖住脚步,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拿江之衡做幌子,去见青娥。

谁料那日赵琪在家,他没找着机会进门,只得灰溜溜去往秦淮赴约。

江之衡将他好一顿批,“冯时谦,这便是见色忘义?枉我为你探花及第准备这一桌酒菜,你便只想着你的赵大嫂子。”

冯俊成将脸板起,不大喜欢听人叫青娥“嫂子”,“我拜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