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远不觉得疼,也确实没多疼。他的怒气已经麻痹了他的中枢神经。
曾经他骂宋涵恋爱脑,等他自己长出来了才发现这种事确实难以控制,没他想的那么驾轻就熟。
他多少年没这么怒过了。年轻的时候怒在表面那是少年血性,长到他这个年龄怒在表面那就是对敌人露出咽喉,怒在商场会生出孤勇,怒在情场生出的却是酸涩,什么酸说不清,可能是醋的酸,也可能是心的酸。
李淇风,混账东西。
张邈远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头顶,沉声道:“李淇风凭什么觉得你两条腿还不如他的感情重要?”
宋涵从伤口中抬头:“啊?”
他心尖一缩,嗫嚅道:“他这句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他只是想形容”
形容什么宋涵没说出来,但张邈远很较劲:“你的身体属于你自己,缺了少了痛苦的只有你,你断一条腿他都能扔下你不管,你断两条腿他真的会善待你吗?”
他的气色愈发阴沉,厉色道:“冠冕堂皇!”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洒出的薄荷水沿着桌面滴在地上,从一滴两滴,慢慢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水流,如同那个下雨的夜晚,从机场上方落下的水柱。
它们溅了张邈远一裤腿,张邈远只为了送他两颗糖。
此时水溅到了宋涵的脚裸上,在这炙热的空气中凉得他一个机灵。
心却热了,脑子醒了。
手不受控制地就探了出去,摸到张邈远脸颊的那一刻,皮肤冰冰凉凉的触感带着一股子磁性,用力吸着宋涵的手指。
他们第一次这样亲昵,但自然非常。宋涵看着张邈远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不傻,我不会回去的,我得和你好。”
张邈远垂眼看他,两个人眼底都泛起层层波涛。
“宋涵。”张邈远低低叫他,“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说完又说:“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也不会许誓言,我不给你任何禁锢,我希望你的后半生都过得轻松,你的人生有很多个八年,你的事业,你的爱情,一切都可以重来,你可以反悔,抽身,重来很多次。”
一股酸涌上心头,酸得宋涵眼眶都红了,手指都在抖。
张邈远左手覆上去,盖住脸颊上的那只手:“一切重头再来罢了,不用害怕,把心放在我这里,我好好捧着,我给它盖座房子,它随时可以回家。”
他的包容像无边的大海,可以磨平悬崖峭壁上的棱角,也可以接住所有倒塌的山崖,甚至激不起一个浪花。
海水可以淹没一切,隐秘万物,溺闭人心。那片海全是给宋涵的。
在屏住的呼吸里,宋涵突然仰头,如同把头探出水面呼吸,他看着张邈远的眼睛,在他冰凉的唇角贴上了一个带着热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