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里的尼姑也知熊力的声音,说了句稍候便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光着头,白白嫩嫩,手里捻着佛珠的女子走了出来,先向熊力行了一礼:“阿弥陀佛,熊施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庵中皆是女客,多有不便,不若明日贫尼去您府上谈?”
一副严守清规戒律的样子。
熊力都要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葛经义这么大动干戈,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他敛下内心的思绪,皱眉道:“妙姑,你与我说个实话,可有一名叫汪宏华的贡生留宿在庵中?”
妙姑诧异:“熊施主怎么会如此说?我们庵中只留女客,男客不得入内。熊施主是从何处听得这等荒唐之言?恐怕是有人故意中伤我们云水庵。”
熊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有最好。我给你银子建云水庵可不是为了让你胡来的。我跟你说,那汪宏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张翰林相中的女婿,已消失好几日,张翰林跑去刑部报了官,有人说看见他去了秋山下的一处尼姑庵。殿试在即,再寻不到人,恐怕刑部会来这边探查,你仔细点,不要招惹这样的麻烦,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妙姑一脸震惊:“还有这等事?冤枉啊,熊施主,您是知道的,我们庵里最是规矩不过。你放心,即便刑部来查,也不会有什么的,更不会连累到施主。”
“那最好不过,天色不早了,让人看到我出现在这不妥。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熊力临走时又警告了妙姑一番。
妙姑看着他上马离开,这才关上了门。
熊力骑着马回到葛经义跟前,原封不动地交代了他与妙姑交谈的过程:“葛大人,妙姑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会不会是搞错了?”
葛经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会不会搞错,你一会儿便知道了。这事你做得很好,若最后查实,你与那庵中之事无关,本官会秉公处置的。”
意思就是不会冤枉他,但也不会偏袒他。
熊力点点头,站到了一边。
葛经义耐心地站在空地上,望着云水庵的方向,等待着那边的信号。
再看妙姑,关上门后,她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叫住旁边的小尼姑道:“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小尼姑说:“慧心和慧香师姐正在陪他二人饮酒作乐。”
妙姑附到她耳朵边,低声说:“去,将地窖中那坛加了料的酒给他二人送去。待他二人昏迷之后,藏到地窖中,若官府明日来问,只说没见过。”
小尼姑到底年纪小,有点害怕:“这……师傅,万一被官府发现怎么办?”
“没有万一。咱们已经收了银子,就要办成这事,绝不能出了纰漏。官府已经怀疑上咱们了,现在放他二人出去,咱们的嫌疑也洗脱不掉,还会得罪客人。”妙姑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为师今日偶有所感,需得闭关一日,切不可打扰为师。”
小尼姑老实点头:“是,师傅!”
妙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并从里面反锁,然后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灰扑扑很普通的男装,还有一顶假发以及几十个金锭、银锭,还有一些碎银子、金叶子,以及一张路引。
妙姑迅速换上男装,戴上假发,又往脸上脖子上涂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再将这些金银装进包袱里,挎在胳膊上。
然后他来到床边,将燃烧的蜡烛放在床铺上方。蜡烛还有两三寸长,等燃到底或是蜡烛倒下去,碰触到易燃的棉被,床瞬间就会燃烧起来。
做完这一切,妙姑来到床侧的柜子旁边,轻轻打开柜子,爬钻进去,转动了一下柜子里的机关,柜子里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口,妙姑爬了进去,再回身关上柜门,再将机关复原,然后钻进了洞里。
这是当初建云水庵的时候,妙姑为自己准备的后路,除了建这座寺庙的工头,就连熊力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他本以为自己一直用不上这条密道。
但熊力今天带来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只能忍痛放弃这个用了七年的身份了。
不多时,妙姑再出来时已是庵外几十米远的一处石碑旁。
妙姑起身,将中空的石碑推了回去,掩盖住洞口,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要走便听到庵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抬头看了一眼,庵中他的厢房上方浓烟滚滚,火光漫天。
很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妙姑此人。
妙姑转身就往山下走。
另一边,葛经义等人看到庵中的大火,立马意识到不秒,当即赶到云水庵,跟要出来报信的衙役撞了个正着。
那衙役焦急地向葛经义汇报:“大人,庵中突然起了火,火是从庵主房间里燃烧起来的,火势很猛,庵主的房间从里面锁着,咱们的人正在撞门。”
葛经义可不相信妙姑会这么轻易就寻死。
他意识到了不妙:“来人,四处搜寻,一定要找到妙姑。张超,你带一队人马去官道上追,徐云,你带几个人,沿途布防,凡是发现生人,立马控制起来。”
两人连忙带了手下出门。
现在是春日,有一阵子没怎么下过雨了,尼姑庵又离河水比较远,只有一口井,这么大的火恐怕很难扑灭。
葛经义命人先将庵中之人召集起来。
很快五个尼姑便被带了过来。
葛经义扫了一圈:“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衙役说:“没找到。”
葛经义锐利的目光落到这几个尼姑身上:“本官已知晓,五日前汪宏华和裴梓明到了你们庵中,一直不曾外出,他们在哪儿?如实交代,否则出了人命,你等罪加一等。”
尼姑们瑟缩了一下,都没人说话。
就在葛经义准备动刑的时候,最边上那个长相楚楚动人的美貌尼姑站了出来,主动说:“大人,小的知道他们大概被藏在哪儿,你们随小的来。”
“慧青,你做什么?”慧心身为大师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言,我们庵中俱是女子,哪里来的男人?”
慧青垂眸,不看她,只是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