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傲和师溶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嘲笑她的天真与狂妄。“你个小家伙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师溶瞪她,目光如同钢爪镀的那层银辉,泛着阴冷。他拼起心态,话里话外都透着无情,“且不说若你先手杀了我师兄,后脚也得被杀陪葬。再说,我可不怕你威胁,要不我们现在就比一比谁的心肠更狠?”竟真完全不顾及自己师兄的安危,就要合拢银爪。“不要!”阿九喝止师溶。盛宓心头也跟着一跳,想阿九毕竟年幼,又太过在乎她,不是他们的对手。师溶得逞笑道:“那就乖乖放下你的剑。”阿九的手方垂落,唐傲便将长剑递近她的心口,逼得她步步倒退,直到后背紧贴树干。“你们的师兄曲辞和万授天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要为难一个孩子。”盛宓说完,被唐傲瞥了一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丫头是你的女儿,母债子偿,她自然有份。”师溶随之在盛宓耳旁低笑,“对一个母亲来说,恐怕没什么比自己的女儿眼睁睁死在面前更加痛不欲生了,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不过,先别着急啊。”说着,他扭头命令阿九,“将天一无道心法交出来,我保证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天一无道,又是天一无道,盛宓又悔又恨,那本心法早就……“在我这里。”阿九定定遥望盛宓,重复道:“在我这里。”她眼神孤绝,盛宓会心,预感到她要行危险之事,急得摇头示意。阿九双目坚定,抬手摸向襟口,五指紧拢出一本册子,缓缓递了过来。唐傲弯起唇角,一只手仍握长剑死死抵住她,好安心地用另一只手去拿,不想她忽然松手,他略分神去接,耳边就响起少女压抑的闷哼,霎时,一股扑面而来的寒风扬起他的发,还来不及抬头,便迎来致命的一掌,有如雷霆万钧,雪山崩裂,径直击中他的胸口。弹指间,他被震飞数丈,滴血的长剑脱离他的掌心,在半空洒了道红线,牢牢钉在树干上。唐傲仰倒在泥土里,心脉尽数断裂仍不忘手中的册子,颤抖着举起,待看清封面上的字后,一双血目睁得极大,“竟然是溟洛神功……”他不甘地哽住,口中鲜血喷涌,当即咽了气。难以置信的一幕上演,师溶愕然失色,身体顿时凉了半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女子修炼了早已失传的溟洛神功,想不到她为了袭击唐傲,主动欺身上前,任凭长剑刺穿心脏,更想不到的是,她怎么没死,他师兄都死了,她怎么还不死!一切都超乎师溶的认知,面对阿九横剑逼近,他完全乱了方寸,一瞬不瞬盯着她洇红的胸口,“怎么可能?”盛宓被挟着后退,一些久远的画面在脑海闪过。桃花树下,女人高高举起女童,满眼怜爱,“多么神奇,我们阿九的心脏居然是偏的。”坐在她肩头的女童尚不省事,仅会咯咯欢笑,“阿娘,再高些。”晃悠两只藕节似的短臂,伸起手攀够了花朵,往她发顶乱簪……“妖孽,你是妖孽!”师溶的惊呼打断她的回忆。不知不觉,她的阿九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她的保护,而武功全废的她却成了负担。为了救她,阿九不惜利用自己,伤害自己,胸口滴血也要一步步向她走来。“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杀了她。”师溶没了底气,将她视作保命符。他武功本就不及另外三人,江湖成名全是靠些鬼蜮伎俩,此时一心逃命,甚至威胁叫嚣,“你这妖孽若能自刎,我便放了她。”她的阿九不是妖孽,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盛宓想到此处,朝阿九扯了扯唇角,许久没露过笑容的她笑得有些僵硬,却顷刻让心意相通的两个人达成某种默契。“阿九,杀了他!”一声疾呼,她支起手肘,向后击去,师溶始料未及,退步踉跄。趁两人身体闪现间隙,阿九踢起凋谢在地的松果,正打偏师溶卡在盛宓脖颈的银爪,她迅速切出一剑,试图分开他们,然而师溶扯过盛宓,当作肉盾向她猛地推去,她呼吸一窒,紧急收剑将盛宓接住,却因骤止的剑气反噬,翻滚在地,师溶见势袭击,如饿狼跃起扑向她们。“小心!”盛宓瞳孔颤动,转身将阿九严密护在底下。阿九越过盛宓的肩头看去,那只银爪忽闪着寒光从天而降,像难以拦截的雷电贯空劈下,她似乎提前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就要来不及了……正在这一刻,如有神助,师溶蔽日般的身影突然挂在半空,他的银爪仅仅挨到盛宓飞扬的发丝。抓住这须臾的转机,阿九奋起一剑,直接捅穿了师溶的心脏,刹那血雨溅落,浓烈的腥气唤醒她残忍的野性,又恶狠狠冲他踹了一脚。那块长久压得她窒息的巨石被踢飞了,她剧烈喘着,向后仰倒,似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听着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变得虚弱,乃至消失……倦惫不堪的她好像极力抵达到了终点,总算可以躺下,不自觉流出眼泪。“阿九……”盛宓轻轻叹息,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柔软的手指抚摸她的脸,擦拭她的泪,停在她的伤口,“疼么?”“不,”阿九摇头,又哭又笑,“阿盛,我们,我们……”终是说不出话,只彼此深深对望,溢于言表。“我们离开这里。”盛宓将手递给她。阿九借力起身,牢牢握住,“嗯。”树林深处,严颂站在律照玄身后,盯着满地落叶久久出神。他们一路追查踪迹,方赶到这里,就见师溶狗急跳墙,迅猛地攻向盛宓她们。万万没想到,律照玄居然出手了,虽只是随手摘了一片绿叶,却劲气四溢,疾速射出,一下子击中师溶后心,瞬间阻断他运转的内力,银爪扑袭的速度和力量骤减,这才给了那个少女反杀的机会。由惊险无比至转危为安,其间跌宕起伏使严颂难以平静,愈加看不懂律照玄的心思。他疑惑唤道:“少主?”律照玄摊开掌心,垂眼瞧着那粒碎银,“我还是无法更改这个结局。”掩在长睫下的眸色比夜空还要深沉,他说:“她,终究活不了。”“什么?”严颂眉心一皱,诧异的目光紧随那对母女,她们相互扶持,就要下山。————————————回忆篇的男人们主打的是一种宿命感。不敢往下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