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2)

薛婉清在家听说这个消息后,一贯维持冷静,最后却也不敌心?中哀痛,晕倒被送进医院,她握着身旁儿女的手,眼角流下浑浊的眼泪,一遍一遍轻轻开口:“砚之他是报国牺牲,死得其所,是光荣的烈士,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次事件之后,薛婉清变得几乎如他们那个年龄的老人一般老了,原本健谈康健的身体?垮了,脸色蜡黄,头发苍白如枯草,再不复年轻时的优雅美丽。

家里请了招魂的魂幡祭师,一连七天都在海边施法祭坛,求引英雄魂灵归家。

风暴不息止,浪潮吞没漆黑礁石,和着风声,奏成一曲悲哀挽歌。

黄纸被风吹走,燃了一半,积灭成黑灰,一连半个月,都有人看见那出海口的海滩礁石边蹲了一个女孩,面容苍白,指尖纤细,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深海掉眼泪。

他?最爱的人,葬身在这片大海里,永远回不来。

不会再腼腆生涩地叫她阿寻,不会被她逗几句就脸红,不会在每次任务结束后给?她打电话想听到她声音却自己半天憋不出一句开场白,最后只能在她好笑的语气中温柔说一句:“阿寻,你还好吗?”

阿寻,我很想你。

任务结束,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手掌里躺了一枚漂亮精致的戒指,遇她之前从没动过心?的古板理?工男也有了除家国外最想保护的人。

这场任务前,他?随队友出军舰,背着她在珠宝店买了一枚戒指,一生只能送一个人的那?种。

他?们还没有互相表白,还没有在一起,可是陈砚之早已在心底认定她,他?想学着浪漫,学着给?她温暖,学着和她一齐组建一个家庭。

等她毕业,他?表白,求婚,买婚纱,这些?都他?来,他?的女孩儿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做新娘子就好,不要被世俗所累,不用为柴米油盐奔波。

因为他?都知道的,这个撩人很厉害,很会说情话,喜欢看他脸红的姑娘缺少爱,年幼时父母不在她身边陪伴,殷勤献礼的男同学却都是因为她的皮囊对?她有所图,她想成为明星,得到很多人的爱,她渴望温暖如同渴望氧气。

这些?,所有的一切,陈砚之都可以给?她,也做好了周全的准备给她。

此生最后一次通话,他?站在甲板上?,隔着电流听着电话那边细弱的呼吸声,海鸥盘旋在海面上?,远处小岛一片青绿色浮在海面上?,天蓝云白,万物安和静谧。

“砚之哥哥。”

“我想好了。”

“嗯?”

“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好呀。”

可是没能等到他?归来,他?永永远远地留在深海,连一具完整的尸骸都没留给他,古板认真?的为国鞠躬尽瘁奉献近十年的军人死在了国土边界,短暂一生留下的也不过是烈士上?尉陈砚之七个字。

在海边招他魂灵的他的家人不识得她,问她是谁,告诫她不想干的人不要待在这里。

章诗寻眼里已经哭不出泪了,脚如同灌了铅,她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瘸一瘸地走开,本来也是,他们甚至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他?们的爱恋无人知晓,众人识得他?却并不认识她,没有人会把他们并列在一切。

他?们的爱随风消散,落着点儿灰烟也被掩埋在地底,不会有人知晓,不会有人提及。

军区住宿里收拾遗物,只留下些陈砚之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除此之外的是一枚戒指和一纸字条,上?写两句话: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泪烬无声,章诗寻抱着那?张纸条,手心?攥紧戒指,几乎陷到肉里,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陈砚之得殉他的国。

章诗寻离开榆海,和娱乐公司签约,改名诗妍正式成为一名演员,从最小的龙套做起,四年间她饰演了六七十名配角,最后终于拿到女主角机会,出演电影《血梅》,深刻入骨的痛楚,冰骨剔透的眼泪,对?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拿下白玉兰奖的女演员。

她终于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受到无数人喜爱,就像当?初对?他?笑着开玩笑的一句话,“你辞职,不当?军官了,以后我当明星养你啊。”

星途璀璨,作为演员的诗妍会有很好的一生。

可是作为爱陈砚之的章诗寻,她忘不了,永远也不能释怀,他?离开的第六年,她推掉所有演出,回了榆海。

那片他埋骨的地方。

迎着风暴与翻飞的海浪,她穿了他?最喜欢的浅色碎花裙,无名?指戴上了那枚他没有送出去的戒指。

光脚走入海浪中,那?一年,章诗寻二十六岁,得殉她此生最爱的人。

海浪沉默无声,撕毁一切,带走一切。

不乖

照片褶皱处还泛着被烧过的黑点, 心脏像被细密的?针孔扎过,密密麻麻的?疼。

翁星追上公路边那几个自发组织祭拜章诗寻的女孩儿,安静听她?们说完了章诗寻这些年来的?经历。

那些女孩儿哭得眼睛红肿,说永远会是诗妍的?“盐粒”, 永远喜欢她?, 而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去陪自己最爱的?人。

胸口?闷得?发疼,翁星转身离开,像有人拿锥子轻砸心口,血肉模糊的?疼。

原来这七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严肃认真对一切都很包容和善的陈砚之表哥殉了国,她?爱的?朋友希望她?真切过的?好的?朋友自杀殉他。

怎么会这样, 心底难受,翁星沿着公路走到花店买了一簇白色小雏菊,她?放在正对大海的最高岩石上, 对着吞没她?最好朋友的?海, 眼?泪断了线一样的?流。

“诗寻, 对不起,在你最苦最难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甚至不知晓她?的?痛苦。

“如果有来生, 希望你和你爱的人能共度一生,相守白头, 我们还做好朋友。”

风拂起装花用的卡纸, 很快飞向远处,消失不见。

翁星心底很乱,余下半天?都在榆海漫无目的?的?逛,最后赶在天黑前进了路旁的一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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