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不是一天能长成的。
面对摔落在地、满是愤然的完颜斜保,沈约手上长枪指其咽喉,淡然道,“你如今快乐吗?”
谁都想不到沈约会有此一问,聂山为世人的愚昧而悲哀,蒋兴等人觉得解气,金人却是怒不可遏。
不同的人,看待同样的问题,本有不同的结论。
完颜斜保眼珠子看起来都要爆出来,突然怒吼一声,竟然无视锐利的枪尖,双手撑地暴起,同时拔刀。
枪尖微收,错过了刺杀完颜斜保的最佳机会。
蒋兴等人暗叫不好,完颜斜保虽是鲁莽,可毕竟枕戈待旦,捕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枪尖,一把扼住枪杆,一刀顺着枪杆削了过去。
他这一招又快又狠,准备先夺长枪、再斩敌手,实则是近身肉搏中训练出的如野兽般的本能。
沈约若不撤枪,五指就断,沈约若是撤枪,他完颜斜保可顺势斩杀沈约。
完颜斜保想的清楚,可他不清楚的是——螳臂挡车,不过不自量力。
沈约没有撤枪,他伸手抽枪。
众人听得到枪杆剌过掌心的那种刺痛。
长枪再被沈约控在手上。
完颜斜保所有的计划都是落在和沈约抢夺长枪、僵持不下的情形,做梦也没想到以自己的一身蛮力,竟然连片刻控枪的机会都没有。
不等完颜斜保挥刀,沈约手上枪杆横出,抽在完颜斜保腰间。
啪!
声音不大,完颜斜保却被枪杆抽的腾空而起,再度重重摔在地上。
金人大惊。
一切变化如兔起鹘落,从完颜斜保拼命反击到完颜斜保再度落败,不过是转眼之间,他们不等反应,已然停住。
完颜斜保跌落在地,沈约同时到了他的身前,枪尖仍指在完颜斜保咽喉处,静静道,“你快乐吗?”
众人静默。
完颜斜保怒不可遏。
这有什么快乐可言?
沈约杀人诛心,不但击败他,还要深深的羞辱他,让他死都不能忍受。爆喝声中,完颜斜保再次窜起。
可这一次,他长枪失,腰刀丢,只凭赤手空拳,再不去控制长枪,只想将沈约抱住。
沈约动作太快。
第一次失手,完颜斜保觉得中了暗算,第二次失手,他认为是对手出招太快,这一次他想以拙破巧,和沈约来一场近身肉搏。
沈约长枪刺地,握住了完颜斜保的双手。
这一招又出乎众人的意料。
蒋兴见沈约运枪出神入化,暗想沈约放弃长枪,以短攻长,倒有些不智。
下一刻,沈约、完颜斜保四手相握,完颜斜保眼中闪过丝喜意,他随父亲东讨西杀、南征北战,自幼就可徒手制服猛虎,如今的变化回归到昔日的光景,让他再熟悉不过。脚下闪动,肩头斜顶,他就要将沈约掀飞出去。
不想他蓦地用力,就如撞在个充气的皮筏之上,皮筏偏偏滑不留手、无可借力,他全部的力气倏然用在空处,只感觉周身气血翻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再度摔向地面。
喀嚓声响。
重重一击下,完颜斜保感觉肩骨都断,还要站起,就听沈约再问,“你快乐吗?”
完颜斜保第三次冲起,可头晕眼花,一时间动手都是不能,怒吼道,“你住口!”
沈约淡淡道,“以后面对旁人戏谑取乐时,你若知今日是苦而非快乐,难道不应换种行为?”
完颜斜保一怔。
他自幼强势,再加上父亲完颜宗翰在金人中极具权利,养成他飞扬跋扈的性格,见弱者受痛,反生快意。
今日是他初次受难,闻沈约所言虽不是振聋发聩,可以往的一切信仰却已出现裂痕,再加上气血翻涌,蓦地一口鲜血喷出来,仰天再摔到地上。
众金人大惊,纷纷上前。
沈约看向众金人,“你们肆意屠戮时,可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枪下亡魂?”
那些金人面面相觑,震惊沈约的神通,竟不敢上前挑战。
“如今,可有人愿意为我传信?”沈约问话时,突然微有扬眉,望向了远方金营大寨处。
不多时,一人从金营策马而出,虽在冬日,仍不过白马轻裘,洒脱自若。
沈约见到那人后目光微闪。
1135年的上京之战并非虚度,他最少认识了不少金人,而那骑白马、着轻裘之人正是他深知的一个。
那人赫然就是完颜希尹,完颜宗翰手下的第一谋臣。
有金人骑马迎上,低声向完颜希尹说了几句,完颜希尹示意知晓,驱马过来,瞥了倒地的完颜斜保一眼,轻描淡写道,“斜保受伤,此间天寒地冻,还不扶他去帐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