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2/2)

这阵仗弄得也太大了,如果是萧子宴做的,那他岂不是会稳稳坐上那个位置?

先不说天下的黎民苍生在萧子宴手中讨不讨得好, 便是他自己,恐怕也会成为对方的玩物。

朝术虽然是个太监,可他接触的男子不少, 萧子宴眼中的掠夺与占有他太熟悉了,见之便心生恶心。

他实在不想成为这个残暴皇子的禁脔!

胡思乱想的时候,朝术走路就没太注意前方的境况, 忽然就撞到了冷冰冰的铁甲上面。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是谁, 心先凉了半截, 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撞上士兵, 对方看他身形鬼鬼祟祟指不定会怎么对他。

他现在就算是被人杀了都无处申冤吧,只说死在刀箭无眼时即可。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摸到他的额头,熟悉的爽朗声音出现:“你怎么额头上出了这么多冷汗,脸色还这么苍白,冒冒失失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朝公公吗?”

朝术猛地抬眼看去,裴照檐比离京时黑了瘦了不少,下巴上面还有未刮净的胡茬,完全是衣服落拓不羁的模样。

他身上还穿着作战时才会披的银色铠甲,头盔顶上还有一根红须,一摇一晃皆是少年将军的英武不凡。

许是被朝术注视得久了,裴照檐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他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吞吞吐吐:“我这……这只是因为刚把北边那群蛮子赶走,又得赶到京城,所以没时间收拾自己。你别误会啊,我平时可不是这样不修边幅的人。”

皇城现在这么乱,他还以为朝术这样惜命的人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所以刚进城的时候也没拾掇自己,哪知道被对方看了个正着,现在真是恨不得找个洞给钻进去。

身后的士兵一个个挤眉弄眼,在他们面前平时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原来在心上人面前也和一个普通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啊。

朝术哪会在意这些,他急切地说:“你们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

未尽之言都藏着眼中,裴照檐顿了顿,颔首:“殿下确实是携着重兵回来了,不过你别误解太多了,他并非是造反,而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朝术强颜欢笑:“我知道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史书总归是胜利者书写的。不过,我能去看一看吗,就是……去看看殿下他们。”

骄傲的朝总管少有这样恳求人的时候,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了,裴照檐听他那话的语气就先酥了半截身子。

“当然,想来殿下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现在去,也还能看看殿下的英武身姿。”他语气酸溜溜的。

带着心上人去看去看一个男人,这算是什么事啊。

裴照檐扶额,他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这样大度。

但他终究不忍心拒绝朝术的要求,便也就带着人往皇帝的寝宫走。

越近,朝术其实就越踌躇,尤其是看见石板上面飞溅的血液时,他汗毛就先倒竖了。

这些血腥的画面他并不少见,甚至自己手上都不怎么干净。

只是,他真的要这件迫切地去见萧谦行吗,那里头的血在这之后会不会有他的一份力呢?

裴照檐扬起手,原本想要摸朝术脑袋的爪子在见到那顶黑色高帽子时,就转而改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朝术稀奇地看了他两眼,向来粗神经的人也会敏锐地发觉他人的情绪么。

他弯起了眸子,道:“好,那就先多谢裴小将军的安慰了。”

……

汉白玉石的地板上,赫然多出了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淋漓的血液淌得满地都是,就刚进贡上来的波斯地毯都被濡湿弄脏,腥臭的气味让人脑袋发昏。

宫人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报团取暖,他们被那些手持锋利刀刃的士兵吓得不敢出声,在那颗人头骨碌碌滚下来坠在地上时,甚至惊恐得发不出尖叫。

堂堂国丈,居然就这样被人斩杀,死前甚至连个话都没说完整。

生前多么高傲,死后就有多么狼狈,甚至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萧谦行,你究竟是凭什么来父皇面前?!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萧子宴发了癫似的大吼,来来回回似乎都只会说这些车轱辘的话。

“你这是抗旨!抗旨不尊!”他的嗓子几乎都快吼破了,连自己的亲外祖死在面前都没分出半个眼神,只用愤恨的目光盯着萧谦行看。

他当初就应该把这人大卸八块以泄他心头之恨,还不至于让这人活着回来!

国丈他人其实并非萧谦行亲自动手斩杀,而是身边的副将见他对太子出言不逊,在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才出手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皇后娘娘比萧子宴有良心得多,她软倒了身子,美目涟涟,含着泪水喊父亲。

余光瞥见疯癫无心的皇儿,她心中也升起了强烈的悲凉之感。

被众多士兵包围着,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和任人宰割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萧谦行绝无放过他们的可能。

她只恨自己当初忙于争权夺利,疏于对萧子宴的管教,致使对方只能依靠她、她的娘家,现在毫无反抗之力,也教出了他这般狼心狗肺的无情性子。

皇帝还未彻底死去,留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闹剧。

当他们认为死去已久的萧谦行重新出现时,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就仿佛是老破的风箱似的,整个人急剧地衰败着。

萧谦行淡漠地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颇觉无趣。他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觉意兴阑珊。

他现在相信了,自己恐怕生来就有萧家的皇室血脉,生性凉薄,见到瘫废的老皇帝垂垂老矣的可怜模样,他心中也无法生出任何怜悯之情,更不会对他的皇弟有任何慈爱之心。

萧谦行嘴角慢慢地往上翘:“父皇,您不是畏惧憎恶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吗。真是让您失望了,连上天都不愿意让我死,这天下您终究还是得留给我。”

“父皇,您该感谢我的母后,她给我生了慈悲心肠。孩儿见不得您在黄泉路上一个人孤苦伶仃,之后我会让您的皇后,还有您的皇子去地下陪您,不会让您一个人寂寞上路的。”

皇后和萧子宴听了他这句话,面色齐齐一变。

到了这个时候,皇后还在恳求萧谦行,她跪下来膝行两步,“殿下!太子殿下,您就放过宴儿吧。他愚笨蠢钝,不堪教化,将来也绝不会成为您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