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谦行为什么要这样跟他说话?
他能有什么事呢, 萧子宴死了不是正合他意吗?
一直以来,朝术都被四皇子掣肘着, 初见时被对方被沸腾的滚水浇在手背上, 之后也被对方逼迫着做各种不情愿的事情, 手上更是沾满了鲜血。
“你的脸色很难看。”萧谦行注视着他, 语气平淡, “四郎, 带朝朝先下去吧。”
“剩下的由我来处理, 不用忧虑任何事。”
裴照檐的神色也很奇怪,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映满了对他的担忧。
朝术从对方漆黑的瞳孔中, 见到了面无血色,死死蹙紧眉头的自己。
原来他真的没办法简简单单地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哪怕他知道在最好不要在萧谦行面前对四皇子有任何怜悯。
可朝术虽然恨萧子宴,但没有要恨对方到死的地步。
萧子宴虽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总是会暴虐甩脸子, 但总体而言对他还是不差的,朝术能总到如今这个位置,也得承此人的情。
虽说他是利用这人, 但也要萧子宴心甘情愿被他利用才行啊。
他还以为萧子宴至多会被圈禁至皇陵,一辈子地关押在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方才一命呜呼了。
他亲眼所见, 喉咙处的血液像是迸溅的溪水, 一泻不止。
也许是物伤其类, 朝术竟感到一丝惶惶不可终日的忧伤。
“朝术?朝总管?朝朝——”裴照檐拖长了语调喊他, 怪模怪样地换了好几个称呼,略微低下头,睁着双明亮的眼睛去看他。
许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所以裴照檐凑得特别近,几根散乱的长发都搔到了朝术的脸上。
“怎么了?”朝术不紧不慢推开裴照檐的脸,垂下眼睑淡声道。
裴照檐嗐了一声:“这不是看你脸色沉重的样子,有点担心嘛。我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别不是郁结于心出什么事了。”
朝术回绝道:“不必了,我一切都好,多谢裴公子的关心了。”
“既然所有事都尘埃落定,裴公子还是赶紧出宫回家打理一下自己,免得待会儿发生众目睽睽的大事,裴小将军的浪荡不羁还让史书给记下了。”
他是存了说笑的心思,裴照檐听了之后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像是他曾经出宫在庄子上见过的熟透了的番茄。
“你、你别取笑我,我回去洗洗就是了。你等我回来啊,很快的!”裴照檐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留下这句话之后就风风火火溜走,连给人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朝术本就存着让裴照檐先行离开的想法,因此才那样说的,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想一个人静静,上天却不会给他机会。
当李明觉走到朝术面前时,他还有些恍惚,这个太监他似乎已经有一年的时日不曾见到。
相比于一年前,他似乎苍老了些许,只是面色依然严肃。
对方从前就跟在太子身边,现在萧谦行回来之后,他恐怕最终会晋升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公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朝术先发制人。
李公公明知朝术没有做错事,但他依然无法对这个相貌出众的太监有什么好脸色,冷漠道:“殿下吩咐咱家带你去个地方,现在这么乱,就别东跑西跑了,免得再给殿下找些麻烦。”
朝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了。
抵达的宫殿是究竟哪个宫中的,朝术也记不清楚了。
里面空空如也,莫说伺候的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
但里头的格局却不容小觑,亭台楼阁甚是华丽,四角的飞檐仿若傲然挺立的神龙。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朝术一进去,就僵在原地。
这一幕真是太眼熟了,直到大门嘎吱一声关上,发出了震动声让年久斑驳的墙皮都掉落了些,他才苦笑着回神。
李公公已经离开了,朝术尝试着将门拉开,却发现上的锁还挺严实,四面的高墙林立,又没什么参天大树,想爬是爬不出去的。
最倒霉的还是这间偌大的宫殿居然没个清池,他就是从水下逃出去都不可能。
这下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自己现在就相当于是被萧谦行关在宫殿中,之所以说这一幕似曾相似,是因为他在一年以前,就崩干过一模一样的事。
朝术也懒得挣扎了,直接进了宫殿,发现里面还挺富丽堂皇的,一眼看过去他都怔愣了几秒。
金砖铺地,琉璃作瓦。水晶为灯,鲛绡化帐。
至少萧谦行待人还是从不吝惜的,他难得生出几分羞愧,又在心里思忖着萧谦行的用意。
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不想?
朝术胡思乱想着,在榻上坐了半天也没有人过来搭理自己,他往外看了看天色,晓得萧谦行估计还有得忙,应该分不出心神在自己身上。
一边打着呵欠,他一边蹬掉了靴子,去那一早就看上,并且相当贪图其柔软的床榻上面困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朝术这两日没能睡好,在梦中也不得安眠,他还做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噩梦。
梦境是没有丝毫逻辑的,画面一跳转,他又梦见萧子宴死后化身厉鬼,然后来寻他报仇,说自己害得他好惨,冰凉的鬼爪紧贴着他的脸颊,朝术感到一阵刺痛,
“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