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骆阳,对方立刻心虚得低下了头。她笑起来,慢悠悠地说:“前天夜里被树枝刮伤的,因为我爸爸和继母雇了人把我绑到了荒郊去,想让我死在那里,但我躲进了山林逃过一劫。”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站满了人的客厅里一下子就寂静得鸦雀无声。
骆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小红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还在想,昨晚小红那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如果没有把她的房间恢复原样,才会把这事告诉镇长吗?
可房间恢复了,她还是说了。
这件事其实对她也没好处吧——大半夜一个姑娘被两个男人掳走,现在又活着回来了,中间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啊,她就不怕镇里的人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吗?
“骆先生,是这样的吗?”镇长原本坐着,此时慢慢站了起来,目光锐利神情威严地盯着骆阳。
骆阳心跳如鼓,感觉嘴唇都干得无法张开了。在众人审判般的眼神注视下,他许久才勉强说了一句:“不,不是的……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镇长先生,她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会对她那么残忍呢?”
小红撩起长裙,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脚和小腿,笑眯眯地说:“那么这些伤口都是我自己故意刮的,目的就是冤枉我的亲生父亲要杀我。”
镇长向她走了几步,垂眸看了看那些伤,皱眉道:“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姑娘会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这么多伤疤,它们中的一部分恐怕会永远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我卧室里的玻璃窗应该还没有被修好,”小红微笑的看着骆阳,徐徐说道,“山上也一定留着我逃跑时造成痕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镇长先生亲眼去瞧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又说:“我现在甚至怀疑,我的哥哥当初腿部受伤并不是意外,后来妈妈和他的死也……否则他为什么能狠心对我这个亲女儿下手呢?”
镇长咳了声,说道:“没有依据的事情还是不要瞎猜了。”
“没有依据吗?”小红说:“虽然当年我只有八岁,但我至今记得,我们家的铁锹从来都不会放在那个位置,怎么偏偏哥哥跳窗逃生的时候它就刚好在那里等着他呢?”
“不……你不要胡说八道!”骆阳急了,虽然前晚的事他的确知情,但不该他背的黑锅他可不会背:“那时我在农场工作,怎么可能在家里做这件事!”
“那后来呢?”小红说:“大家都知道的,我妈妈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哥哥是因为受不了当一个残疾人,自杀而亡了。可是——”
她停了一下,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有人在他们死之前见过他们吗?或者说,在死后,谁见过他们的尸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的确,从来没有过。不论是骆阳的妻子还是儿子,他们去世的消息都是骆阳告诉他们的,连葬礼也只出现了骨灰盒。
以前从来没有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毕竟谁没事会去想一个男人胆大包天地先后杀害了妻儿呢?
可现在被小红这么一提,其中的疑点自然就全都出现了。
这里除了骆阳之外,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镇长了。
当年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已经被镇长花钱封口,调离天堂镇,永远不会再出现。
但镇长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帮骆阳辩解。一旦他说出实情,就意味着身为镇长的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在对自己的镇民们撒谎。
从此之后,他镇长的威严和名声都将一落千丈,再也不会真正的让居民们尊敬。
失去了信誉的“国王”,又怎么能管理好子民?
他只能默不作声,听着其他人议论纷纷。
骆阳急得不行,求救般地看向镇长,见他没有澄清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镇长先生,你明明是知道真相的,你快告诉他们啊!我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呢?!”
小红歪了下头,一副好奇的样子:“什么真相啊,我也想听听看呢。因为妈妈和哥哥的死,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大家叫做灾星,也该是时候洗脱这个难听的称号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镇上身上。
他低咳一声,皱着眉说:“以前的事情时隔太久,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没有意义。不如还是谈谈最近发生的这件事吧——小红,不介意的话,让我们去看看你卧室的窗户好吗?”
这时候,大门外又走来一个人。
烛月惨白的皮肤让他显得病恹恹的,刚走进来就被人们自动让了路。
他微笑着说:“我未来妻子的卧房可不是谁都能去看的,如果一定要确认,让我一个人去。”
小红默默翻了个白眼,出声道:“没关系,大家一起去吧,一个房间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
她说完就看到对方向她露出委屈的表情,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与这样的神色之间又一次出现浓浓的割裂感。
那两个继姐显然是真吓到了,把卧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几乎都放回了原位,可被打碎的窗户却不可能修复。
当大家见到那碎裂的窗户后,骆阳便真的百口莫辩了。
永恒的相思
为了保险起见不冤枉任何人, 镇长还跟着小红一起去山上看了一下,并且在山脚下也发现了歹徒遗留下来的作案工具, 还有一点血迹, 可能是那个眼睛被小红用石头刺伤的男人留下的。
用来装人的大号黑布袋是这镇子里没有的东西,而小红从未离开过天堂镇,也就不存在她自导自演污蔑自己父亲的可能性了。
在证据面前,骆阳再怎么嘴硬都没用, 所有人已经彻底改观。这么多年来被他们当做灾星避之不及的小红顿时逆转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 曾经发生在骆家的一切不幸, 也都变成了骆阳犯下的罪。
这个一直以来都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 此时再也没有半点风光,颓靡得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原本始终不肯承认小红被掳走的事情跟他有关, 后来终于松口,也把责任都推到了妻子身上去, 说一切都是那个恶毒继母做的, 他只是在事后才得知一切并且帮着隐瞒下来而已。
这的确是事实, 因为他根本亲自不敢对小红下手, 害怕会遭到反噬。
总之,情况就是这对夫妻做出了骇人听闻的坏事, 竟然想要在这美丽平静的天堂镇里杀害自己的女儿。
这件恶毒的案子一下子在镇中掀起惊涛骇浪,居民们纷纷走上街头,高喊着要严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