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灯很高兴,克制不住嘴角笑意,红了耳朵:“谢谢。”
梁净词打量她的神色,视线定格在她微弯的唇,也浅笑一声:“客气。”
姜迎灯看着水面里的倒影,送他走远,借着这片小巧的塘,静悄悄打量着男人的肩与腿。
灯笼是他来过的证据,梁净词再离开江都时,没有和她告别。他是妥帖的人,不办的事就代表不在计划之中。她捏着小灯笼等到日暮,直到爸爸过来告诉她人已散尽。
姜迎灯拈着小灯笼,许久才点一下头,说知道了。
他路过她的青春年华,江都春雨里,匆匆一面,又沉入人海。
那日过完,好像二人的缘便就此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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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以后,高考在即。
做课代表,迎灯在讲台领读红楼,终是从“开辟鸿蒙,谁为情种”读到了“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她听外面春雨如酥,布谷啁啾,莺莺呖呖。
语文老师在耳畔讲贾府的兴衰,她抬眸去看古朴教学楼的飞檐翘角,看漫长的雨水冲湿一切。
别人放学归家,她去探监。
她穿校服背书包,知书达理的安静模样,让狱警对她的说话语气都宽容仁慈许多。
听说爸爸的赃款不算多,还有出来的转机。
迎灯没有多问,坐在玻璃外侧,看着衣裳单薄的父亲。姜兆林和她细说高考志愿相关事宜。平静聊完,迎灯点着头,叮嘱他添衣。
而后她撑伞回到公寓。
穿过这场雨,到了住处,长柄伞被收起。裴纹在屋里打鸡蛋,碗筷碰撞的声音交杂着电视机里新闻主播的播音腔。
“婶婶,我回来了。”
外边的浓雾被带进家里,在眼前弥漫的潮气里,迎灯看向电视——
一闪而过的某帧画面中,青年坐得端正笔挺。深沉而庄严的氛围,是在某国外会议的现场。
男人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俊逸而温润,气质光鲜蓬勃,黑色领带束紧两襟。一手执着钢笔,低头写字。
他没有抬眼,那让她熟稔的狭长双目正垂坠着,长睫遮住深瞳,耳侧修长的指骨微曲,稍稍拨弄一下耳麦的位置。
面前,褐红底色的桌牌上写着他的姓名:梁净词。
姜兆林说,他现在在外交部工作,是国家级的翻译。
惦念的人,隔着薄薄屏幕。她的想念翻越万水千山。
姜迎灯怔怔无言。
呆看了许久,明明那画面已经一闪而过,切了又切。
一直到裴纹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问她:“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迎灯的手心是潮的,那枚做记录的纸片也被捂得濡湿,她低头将其轻柔展开,看着上面晕开的字迹,写的是他的地址与联络方式。
“他让我去找梁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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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3日,师大开学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迎灯在卧室整理衣物。
裴纹来敲门:“身份证,通知书,学校发的银行卡,再清点一下,最重要的东西别忘了带。”
姜迎灯拎起一只透明笔袋,是高考用来装文具的,时过境迁,里面现在放着她的开学用品。
“都在这里。”她给裴纹展示。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停留在笔袋里那一抹鲜艳的橘。
姜迎灯抖落两下,小灯笼消失在卡与卡之间。
晚餐,裴纹在饭桌上,又再三叮嘱:“钱不够用一定要说,别觉得亏了我的,婶婶知道你有的时候心思敏感,有什么话放在心里不愿意说。但是比起你花钱,我跟你爸想得差不多,更怕你在外面不学好。
“首都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平时能不出门就在学校里待着,交男朋友也别交社会上的,跟同学谈一谈可以。”
“还有你爸的事,别在外面跟别人说。跟同学就做同学,不要交浅言深。”
姜迎灯一一点头。
“对了,昨天给你在超市买了两瓶防晒,军训的时候用。”
裴纹说完,去房间取来两瓶新的防晒,走到客厅,将其塞进姜迎灯的书包。
“你说你留在南大多好,我还能开车子送你过去,油门一踩就到了。燕城那么远的地方,要不是逢年过节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裴纹不无感慨:“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姜迎灯看着她的背影,点头:“嗯。”
小宝也跟着看过去,小朋友已经念中学,乖巧甜蜜:“姐姐,我能去找你玩吗?我还没去过首都呢。”
姜迎灯微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