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净词意外地扬眉:“厉害。”
他覆在她后背的指骨微微一收,薄薄的毛毯攒在掌心,再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将她剥得一干二净。姜迎灯惊呼着往被子里钻,被人捏紧踝骨,他说:“你不如现在就给我点颜色瞧瞧?”
末了,她埋着脸,在被窝里,像缩进壳里的乌龟。好半天才闷闷说了句:“梁净词,你这个人也挺下流的。”
他又去简单清洗了一下,回来后上衣没穿。姜迎灯探出一只眼,看他光裸的身体,线条分明的胸腹,在他躬身而来的一刻,她又谨慎地将被子扯回。
梁净词在她耳侧轻轻一吻。
“色令智昏。”某人理不直气也壮,“下流不是人之常情?”
“……”
姜迎灯将枕侧的簪子放回盒子里,合上一瞬,梁净词关掉了灯,她忽而听他说:“那猫是我爸送的。”
声音是那么云淡风轻,但她仿佛看到他记忆的波涛在翻滚。
梁净词又说:“有些东西,虽然惋惜,但能不留就不留了。”
姜迎灯诧异地抬起眼,又被他用掌遮下来。没容继续问下去。
“睡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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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梁净词带姜迎灯去了一趟云亭山,今天是真有法会,文殊菩萨过生日,半山就有僧人在清扫落叶,到了殿前,遥遥听见诵经声。姜迎灯买香,在坛前参拜。
梁净词长身鹤立在一棵千古银杏之下,隔一道薄薄的晨雾看着她。
他很多时候觉得姜迎灯尚纯真清雅,还是个孩子,偶尔看她,又觉得这样的一个女人,或许已经不适合用小孩来形容了。
“今天阿姨也在吗?”她过来,问道。
他不答反问:“不想见她?”
姜迎灯没说话。
她的手被牵起,梁净词拉着她往阶上走。
有方丈提着小缸,在净坛,姜迎灯好奇观望了好一会儿,昂首问身侧的男人:“大悲水是什么?”
梁净词稍稍思忖,回答道:“可能是雨吧。”
姜迎灯笑了:“你就扯。”
不明白她笑什么,梁净词认为自己的揣测有几分道理,“没听见那经文么——妙雨降吉祥,宝智透心光。”
远远听去。果真那低垂肃穆的经文声传来。
她抬头,他低眼,姜迎灯看着灰色天空中扑棱而过的两只乌鸦,她说:“可是雨又不干净,都是灰尘。”
梁净词淡淡道:“天外之物,怎么会不净?”
“即便本质是净的,但最终也会流进泥沼,成为浊世的一环。”
“照你这么说,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免俗的?”他稍微沉默一阵,又说,“天若有情天亦老。”
姜迎灯看着他,说:“我没有提情。”
梁净词手插裤兜里往前走去,一笑说:“是我想多了。”
上一次来光顾着吃饭,没有好好参观这座庙宇。姜迎灯对神佛还是有敬重之心的,走哪拜哪,一只功德箱都没落下。
走到半途,跟在后边的人消失了,她站在大雄宝殿的门槛内看向外面,梁净词正站在檐下通电话。
是梁守行的来电。
梁净词松弛地倚着立柱,背过几个在看廊上风铃的游客,他摸了摸口袋,取出打火机,点燃唇缝间的烟。
“你妈生日那天喝醉了,找你人找不到。”梁守行开门见山说。
梁净词吸一口烟,任其从唇角溢出,在蒙蒙青烟里,他觑一眼还在拜佛像的迎灯,说:“有事先走了。”
“你是有事?”梁守行显然不信,又显然,他是知道了什么,“听人说你最近总去师大,是准备进修个文学硕士?”
梁净词反问:“不好么。”
“……”梁守行被噎了下。
梁净词继续说:“师大很不错,学术氛围好,女孩子也漂亮。”
“梁净词,”他厉声喊他的名字,而后说,“别跟你妈作对。”
梁净词轻哂:“我从来影响不到她什么,她可不会为我进修文学硕士寻死觅活。”
烟被夹在指间,他不想抽了,在石砖揿灭火点。
“那女孩儿的爸爸是不是叫姜兆林?”
闻言,梁净词的眉心微微收紧。
“我查过他了。”
半晌,他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