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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有金赶紧迎了上去,要从谢景熙怀里接人,却被他侧身避开了。
&esp;&esp;“我来。”他声音冷淡,态度却不容拒绝。
&esp;&esp;有金只得跟着他,一路小跑地进了讼棘堂后面的寝屋。
&esp;&esp;床榻上,换好干净衣衫的沈朝颜依旧双眼紧闭,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靥。
&esp;&esp;谢景熙听她嘴里一直嗫嚅着什么,奈何声音含混,他听不太清。他拨开她侧颊沾着的碎发,问有金到,“你家郡主……幼时有过落水的经历么?”
&esp;&esp;有金手上一顿,避开谢景熙的目光道:“奴婢不知大人的意思。”
&esp;&esp;谢景熙有意追问,便直接到,“那荷池不深,只到胸腹,可她入水之后便僵直窒息,这症状似乎不是溺水所致,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esp;&esp;“奴婢不知。”有金表情冷淡,低头忙着给沈朝颜擦拭湿发。
&esp;&esp;“当真不知?”谢景熙紧逼,不打算放过。
&esp;&esp;有金放下手里的巾帕,脸色沉郁地看向他道:“大人若想知道什么,该直接问郡主。她若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
&esp;&esp;“大人。”
&esp;&esp;门外响起裴真的声音,对话被打断,谢景熙没有再问下去。他起身行至外间,裴真对他拜到,“嫌犯白柳望已被带回大理寺,大人准备怎么处理?”
&esp;&esp;谢景熙回头看了眼寝屋里的烛火,对裴真吩咐,“把这里围起来,审完白柳望之前,都不许她出来。”
&esp;&esp;裴真闻言错愕,但见谢景熙态度坚定,便抱拳应了句“是”。
&esp;&esp;谢景熙独自去了天牢。
&esp;&esp;所谓天牢,便是大理寺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草垛和腐败的霉气,火把絮絮地烧着,在壁上熏出阵阵黑烟。
&esp;&esp;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脚步渐近,一把明晃的亮光在眼前扫过。白柳望靠着身后的冷壁,缓慢睁开了双眼。
&esp;&esp;入目的是一只男人的云靴,鸦青色的织锦袍角翻动,在距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esp;&esp;白柳望笑了一声,沉默地看着那片衣角,在对面的禅椅上坐下了。
&esp;&esp;火把之下的阴影中,谢景熙缓缓地将对面的人细细端详了一遍。
&esp;&esp;因着年纪尚轻,又是医者出身,白柳望的身上一直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文气。他长相俊秀、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就连身板都是文文弱弱的类型,也难怪能骗得了太医署和太常寺的人。
&esp;&esp;“白柳望,”谢景熙神色平静地问到,“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esp;&esp;对面的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什么都没说。
&esp;&esp;谢景熙不再逼迫,摊开手边的一卷丹书,缓声道:“你杀害丰州刺史魏梁、刑部尚书陈之仲,还间接导致陈府刘管事溺死于崇福寺放生池,这些罪状,你可都认?”
&esp;&esp;对面的人笑起来,摇头叹到,“小人以为,这审案定罪,可都是要讲证据的。”
&esp;&esp;“证据?”谢景熙一顿,复又徐声道:“不急。我们可以先来说说,你是如何杀掉陈尚书的。”
&esp;&esp;他说着话,打开桌案上的一个瓷罐,从中取出一块金黄澄亮的蜜饯。
&esp;&esp;白柳望瞳孔微震,果然变了脸色。
&esp;&esp;阴影中,谢景熙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如陈夫人所言,今年五月,你入陈府替她诊病。你知陈夫人畏苦,便在开药的同时,给了她一罐你自制的蜜饯,告诉她可以与药一同服用,减少苦味,陈夫人照做了。可是一段时间后,陈夫人开始出现频繁走神和昏蒙迷惑的情况,于是你便找来一种加入了火麻的香料,告诉她在睡时使用,可改善这种情况……”
&esp;&esp;言讫,谢景熙将桌案上一个纸包打开,冷声询问,“是或不是?”
&esp;&esp;白柳望依然没有回答,但他紧绷的下颌已经说明了一切。
&esp;&esp;“至于陈尚书,”谢景熙道:“因为他与陈夫人共眠,不勉也会吸入火麻,所以才会出现后来头痛失眠的症状。而这,正好又中了你的下怀。因为一般睡眠不好的病人,大夫都会开出安神助眠的药物,且还会建议病人单独入睡,避免被同床之人打扰。”
&esp;&esp;他一顿,又道:“于是在案发当晚,你偷偷将陈尚书用于助眠的香料,换成参入了火麻的香料。待时机成熟,你便将已经对火麻上瘾的陈夫人领至陈尚书的寝屋,然后点燃香料……之后,你放火点燃现场,一是为了完成复仇仪式,二来,也能为自己争取时间,换下陈夫人沾染血迹的外衣,而后带走处理。是或不是?!”
&esp;&esp;见白柳望低头不言,谢景熙又道:“你用同样的手法杀了魏梁,而刘管事,则是因为服药时用了陈夫人赏赐的蜜饯,才至神志昏蒙,在崇福寺时出了意外。而你之所以要等到现在才对陈尚书动手,还故意留下线索,就是要借沈仆射断案有失之名让朝廷重视此案,从而揭开被掩埋的石堡县瘟疫真相。”
&esp;&esp;话音落,现场陷入沉默。头上的火把哔剥地烧着,偶尔炸出一串火星。
&esp;&esp;白柳望终是无奈地笑了笑,似妥协、似不甘地问到,“大人是如何知道那蜜饯……”
&esp;&esp;“因为你院里的杜鹃花,开了两季。”
&esp;&esp;白柳望闻言微怔,之后便听谢景熙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杜鹃花共有超过七百个品种,而大周境内的杜鹃多以夏鹃、云锦、迎红、马缨为主,这些杜鹃喜温、喜湿。但今年气候干燥偏凉,应是不利于杜鹃生长的,可为何你院里的杜鹃却开了两季?”
&esp;&esp;谢景熙攫住白柳望的视线,道:“因为你所种的根本不是大周的杜鹃,而是一种来自突厥的品种,叫黑海杜鹃。此杜鹃不仅全株有毒,所酿之蜜亦称疯蜜,可令人昏蒙不知,若是加上火麻此种香料,便可夺人心智、操控患者。”
&esp;&esp;“白医师,”谢景熙看着他,缓声问到,“本官说的对吗?”
&esp;&esp;“又或者……我该叫你一声,李翠儿。”
&esp;&esp;第57章
&esp;&esp;镣铐撞击地面,发出突兀的一响。火把颤动,光影在面前那人的身上交织出明暗的轮廓。
&esp;&esp;谢景熙摊开最后一卷文册,是那一晚,从门下省那里夺得的《丰州志》。两块凶案现场发现的碎玉置于其上,朱砂密语,像殷红的血。
&esp;&esp;谢景熙沉沉地注视着她,缓声道:“五年前的丰州瘟疫,当时波及三县。据当地村民告知,当时的治疗方式,是由官府出资建房,将患者集中隔离,再派专人前往看诊熬药。可奇怪的是,疫情得到抑制之后,原先那些村子的居民再也没回过之前的住所,官府只说是被安置去了别的地方,从此查无此人。而更为奇怪的是……”
&esp;&esp;“丰州的人口数在之后的四年里,因各种缘由,一直毫无涨动。李翠儿,”谢景熙冷声唤她,追问到,“你能不能告诉本官,这究竟是为什么?”
&esp;&esp;白柳望双手紧握,低头不语,单薄的身躯微微地颤着,却不是因为东窗事发的恐惧。
&esp;&esp;半晌,一声呲笑从唇间溢出,她抬头,眼神苦涩却清澈。她就这么直视着谢景熙,而后一抹坦然的笑意却如春藤攀上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