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很厚实的面饼,没有石子砂砾,也没有土味。
&esp;&esp;虽然是冷的,但依然能尝到冷油和芝麻的香味。
&esp;&esp;在极端情况下,这一块人脸大的干饼泡进水里煮成面糊汤,起码能供一支骑兵队在行进路上再撑两天。
&esp;&esp;“俺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亲兵还在一旁感叹,“顿顿能吃饱,偶尔还能尝尝肉味儿,有衣穿有鞋换,都不用俺们自己寄信回家叫家里那口子忙活,甚至还能寄些钱回去贴补家用。”
&esp;&esp;他砸吧了一下嘴,由衷道:“将军,您说陛下对咱们咋恁好呢?”
&esp;&esp;宗策捏着那块沉甸甸的大饼,低低嗯了一声。
&esp;&esp;这块饼被他揣进怀里,成了他回去路上的干粮。
&esp;&esp;马蹄疾驰过青草地,扬起一路飞扬尘土。
&esp;&esp;忽地,宗策勒紧缰绳。
&esp;&esp;他勒马走到河堤旁,翻身下马,半蹲在溪边,掬起一碰水,简单洗漱了一下风扑尘尘的面容。
&esp;&esp;看着水面上摇曳的倒影,他心底竟升起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esp;&esp;……会是那个人吗?
&esp;&esp;……他身边,还会有旁人吗?
&esp;&esp;宗策挽起袖子,将双手和手腕都浸泡在夏日清凉的溪水里。
&esp;&esp;这么做能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
&esp;&esp;一只鱼儿顺着溪流而下,估计是闻到了面粉和油腥的味道,凑近了些想来觅食。
&esp;&esp;宗策垂眸看着那鱼儿一点一点地啄食着自己的指骨,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着神经,虎口处消隐的伤疤也泛起了痒意。
&esp;&esp;他想要摸一摸它,鱼儿却警惕地反身一扭,从他的指缝里蹿了出去,消失在了溪流之中。
&esp;&esp;鱼儿消失的地方,溪流变得宽阔,河面清风徐来。
&esp;&esp;夏日开放的雪白蒹葭随风荡起波浪,宗策起身走到那芦苇丛边,折下了一根,回头眺望着新都的方向。
&esp;&esp;闲聊时,那人与他讲过很多未曾听闻的观点。
&esp;&esp;他说,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不是重逢,而是在等待见面的那段时间里,不受控制的心情。
&esp;&esp;宗策用空出来的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左胸。
&esp;&esp;那里有一颗心,正在蓬勃跳动着,为了重逢而雀跃、忐忑、紧张、期待……
&esp;&esp;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esp;&esp;若是他们生活在千年前的大河之畔,刀耕火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他一定会每日捧上一簇蒹葭,来到那人的门前高歌。
&esp;&esp;然而生活在千年之后的宗策宗守正,却只敢折下一支蒹葭,等下次他们私下见面时,再偷偷赠给他。
&esp;&esp;因为那个人已经富有天下。
&esp;&esp;或许,也不再缺这一支河畔的野花了。
&esp;&esp;但宗策还是带上了这支蒹葭。
&esp;&esp;他跨上马背,朝着那道路延伸的方向疾驰而去。
&esp;&esp;“驾!”
&esp;&esp;“吁——”
&esp;&esp;新都郊外,皇家猎场。
&esp;&esp;在苏成德的搀扶下,殷祝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下了马。
&esp;&esp;直到双腿踩在草坪上,他仍觉得有些腿软。
&esp;&esp;要不是觉得他干爹当初是载着他策马狂奔的姿态帅爆了,殷祝也不会鼓起勇气做此尝试。
&esp;&esp;……一次就够了哈。
&esp;&esp;“父皇,您不会身体还没修养好吧?”尹英骑着小马驹噔噔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看得殷祝牙根都有点儿痒——这小屁孩居然也会骑马,他都不会!
&esp;&esp;“没事,好多了。”他勉强笑道,“方才骑射老师教了你张弓引箭,要不要试试看猎只兔子?”
&esp;&esp;“好!”
&esp;&esp;尹英信心满满,“父皇放心,今天儿臣一定能满载而归!”
&esp;&esp;说完他就招呼了左右一声,一马当先地钻进了丛林里。
&esp;&esp;殷祝这次不仅带了尹英和两位公主,还叫宗伯挑了几个宗室的年轻小子,陪着尹英一起。
&esp;&esp;名义上是给皇子挑伴读,实际上殷祝心里想的是小屁孩最好多交几个朋友,以后少来烦他。
&esp;&esp;他操心他干爹一个人就够了。
&esp;&esp;“陛下,您不参加吗?”
&esp;&esp;苏成德看了看殷祝身后紧紧板着一张脸、一副草木皆兵模样的应涣和众禁卫,觉得压力有点儿大。
&esp;&esp;“不了,朕就是出来透透气的。”